冬遙狠狠甩開他。
她盡量保持著理智,轉(zhuǎn)身離開。
男人要面子,沒再追。但他臉上滿是得意的笑,他知道,趙冬遙逃不了。
回到酒臺,冬遙手抖個不停,她也不想,可控制不住。眼看著同事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她一邊掩飾,一邊去到女廁,在洗手池捧了把冷水洗臉。
胸膛劇烈起伏著,指尖都發(fā)麻,冷水打濕鬢角的發(fā),順著臉頰往下滑,冬遙緩緩抬頭,看向鏡中的臉。
此刻,她的眼中,爬滿了血絲。瘆人,可怖。
目眥欲裂,不過乎此。
冷靜了大概兩分鐘,冬遙直起身,平復呼吸的同時,目光虛虛盯著空中某個點,不知在想什么。
回到酒臺,冬遙已經(jīng)徹底平靜下來。
她能感覺到男人遙遙望來的視線,她忽視掉,正常工作。
快下班的時候,沈庭山還沒走,他桌上擺著許多酒。
人看著清明,還沒醉。
冬遙找到位男同事,托他幫忙看著點沈庭山。之后,她和同事一起換衣服離開。
冬遙人緣好,男同事得她囑咐,特意往沈庭山那邊逛了一圈。
走近了才看見,沈庭山那一桌酒,他一瓶沒開。
人冷冷清清的,沉默地坐著。
顏值至上的時代,隔三岔五有姑娘過來搭訕,他沒表露出半點不耐煩,始終外表溫和儒雅著,默默無言地把無名指上的戒指晾女孩們眼前。
女孩們有些說句不好意思,紅著臉離開,有些祝他和妻子幸福,他照單全收。
戒指是沈庭山出門前特意戴上的。
他用這招,斷了不少桃花。
深夜即將來臨,酒館又一波狂歡浪潮。
凡人俗客皆覓死尋活,舉杯搖晃,燈光碰撞,整個世界顛倒,氧氣跟著發(fā)瘋。
沈庭山身處其中,卻截然不動。
他那樣的人,那樣的氣場,誰也撬不動他,再狂、再晃蕩的場子,也只能淪為他沈庭山的背景布。
他在那幕布下,手肘支著酒桌臺面,雙手交疊,右手拇指骨節(jié)抵著唇,左手中指無名指兩根,勻速地、無意識地,轉(zhuǎn)動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其實按他今晚原本的打算,他不會滴酒不沾,冬遙也走不了。
燈光這會兒暗下來,沈庭山目光卻明朗銳利,他一直盯著某個方向看,在事態(tài)如他猜測般那樣發(fā)展,目睹冬遙走后有人緊隨她而去時,他稍稍抬起下頜,鼻腔呼出一道長長的氣息。
他賭對了。
有人找她麻煩。
以他對冬遙的了解,既然下定決心要離開宜杭,那走之前,碰見讓她煩心的事、厭惡的人,不長眼湊上來,她怎么著也得出口惡氣。
她那個人,家人面前裝乖,扮純,私下百無禁忌,崇尚暴力解決問題,逼急了,拿刀子捅人都干得出來。
他猜,今晚,她得出事。
沈庭山斂下眸,略加思索,拎起一旁大衣,起身。
-
出了酒館,同事們沿著街道回員工宿舍,冬遙卻停了下來,同事們瞧她一眼,問:“你不回宿舍嗎?”
冬遙搖搖頭,說:“我去對面美食街買點東西吃?!?/p>
同事們點點頭,走了。
漆黑的夜,冬遙在酒館門口等了大概半分鐘,寒風凜冽,她低頭整理脖子上的紅色圍巾,沒多久,聽見身后隱約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垂了垂眼睛,快步走進酒館旁邊那條逼仄的巷子。
巷子走到一半,她被人追上。
男人從后面扯住冬遙手臂,逼迫她轉(zhuǎn)過身看他,那笑吟吟的臉,在黑夜中仿佛一條黏膩丑陋的毒蛇在吐著信子。
“跑什么?”男人往冬遙臉上吐氣,輕佻道:“你們酒館消費還挺高,趙冬遙,我可是特意來找你的,你不考慮考慮,把我今晚為你花的錢還給我?”
回答他的,是冬遙一聲冷笑。
男人也不生氣,從褲兜里掏出手機,翻開相冊,一直往上滑,找到他要找的東西,點擊播放。
沉悶的空間,一聲聲令人頭皮發(fā)麻的、撕心裂肺的叫喊從男人手機揚聲器里傳出,打破一切浮于表面的寧靜,也讓冬遙瞬間漲紅了眼。
“你還記得這段錄音嗎?”男人的聲音驕傲、自豪、得意,他心滿意足的看著冬遙驀然失色的一張臉,威脅道:“趙冬遙,我看你現(xiàn)在過的挺不錯,你不想被人知道你以前的事吧?”
冬遙雙目通紅,不說話。
男人理所應當?shù)囊詾樗铝?,提出要求,說:“你給我睡一晚,我把錄音刪了,怎么樣?”
“好啊?!倍b答應的速度令男人吃驚。
他有過遲疑,可這會兒精蟲上腦,他也顧不得想別的,那雙惡心的手急不可耐的摸向冬遙腰間。
冬遙躲了下,平靜說:“你先把音頻刪了。”
男人左右看了看,這巷子實在窄,還偏,一般人壓根不會來。女人的肢體力量天生有別于男性,趙冬遙逃是逃不掉的。
意識到這一點,男人放下心,當著冬遙的面,刪了這份偶然保存下來的錄音。
“這總可以了吧?!?/p>
男人說完,準備解褲腰帶,眼前忽然什么東西快速一晃,他沒看清,也沒心思管,但緊接著下一刻,他聽見砰的一聲——
他頭顱一震,腦門瞬間一股暖流沿著滑下來。
男人傻眼了,震驚抬頭,看見冬遙手里藏了半塊磚頭,她那雙漂亮的眼眸,此刻正寒意森森的盯著他。
一下沒能把他砸死,冬遙毫不手軟的再次揮下,正砸在男人耳廓。
似乎不敢相信冬遙會做出這樣的事,男人連閃躲都忘記,硬生生又扛下這第二磚。
終于,男人緩過神來,拔腿往外跑,可眼前一陣暈眩,他連路都看不清,整個世界在他眼前晃蕩。
他站不穩(wěn),直直栽倒在地。
他知道怕了,連忙張口呼喊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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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庭山到的時候,巷子口圍了一群路人,男人殺豬般的慘叫聲從黑漆漆的巷子里傳來,幾個膽大的路人正拿手機照明,往里頭摸索。
大概過了十幾秒,蹲靠墻壁的冬遙和地上那個暈死過去的滿頭污血的男人暴露在眾人視野中。
震驚的抽氣聲瞬間此起彼伏。
冬遙垂著眼皮,目光渙散的盯著路面的血,對靠近她的路人說:“他猥.褻我,我才砸了他?!?/p>
這話再次引起一陣不小的動蕩。
冬遙臉上沾了血,鬢邊的碎發(fā)黏在臉上,狼狽,又堅韌。她那條紅色圍巾被扯壞,此刻臟兮兮的躺在血泊里,領(lǐng)口半歪,露出肩帶。
她的手,死死攥著發(fā)黑的半塊磚頭。
眾人看見她這模樣,便把她的話信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