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歡,代你姐姐嫁入寧王府,是你身為沈家女兒的本分?!钡漳競紊频淖炷?,冰冷的語調(diào)。
沈清歡垂眸,掩去眼底的寒芒。新婚夜,紅燭泣淚,蓋頭未揭。她憑借從小研習(xí)的醫(yī)術(shù)知識,
巧妙化解茶中毒,反將下毒侍女一軍,獲得管事嬤嬤的另眼相看。初見寧王蕭景珩,
并非傳聞中的青面獠牙,而是月下謫仙,只是眉宇間盡是化不開的郁結(jié)與傷痛?!巴鯛敚?/p>
你的腿,或許還有救?!彼淠捻拥谝淮斡辛瞬▌樱骸皸l件?”“我要王府的安寧,
以及,查明我生母死因的權(quán)利?!睆尼樹h相對的試探,
到后花園月下的共同療傷;從宮宴上的挺身維護,到遇刺時的舍命相護。他的心,
一點點為她打開?!吧蚯鍤g,本王此生,唯你一人?!碑?shù)漳傅年幹\與朝堂的詭譎交織,
她才發(fā)現(xiàn),嫁入寧王府,竟是她命運真正的轉(zhuǎn)折點。更大的危機,更深的愛戀,正等待著她。
這一次,她不再是孤軍奮戰(zhàn)!——第 1 章“吱呀——”沉重的楠木門被推開一條縫,
隨即又重重合上,發(fā)出的悶響震落了桌案上搖搖欲墜的燭火殘灰。
沈清歡端坐在冰冷的拔步床邊,大紅的嫁衣刺得她肌膚生疼,比這身嫁衣更讓她不適的,
是這死寂般的新房。沒有喧鬧的賓客,沒有滿臉堆笑的喜婆,甚至連個伺候的丫鬟都沒有。
她,沈府庶女沈清歡,今日“嫁”入寧王府,
為傳說中暴戾成性、身有殘疾的寧王蕭景珩沖喜。說是嫁,
不如說是被嫡母柳氏一把推進了火坑?!昂??!币宦晿O輕的嗤笑從她唇邊溢出,
在這空寂的房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個穿著二等侍女服飾的丫鬟推門而入,
手里端著一個朱漆托盤,上面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蓮子羹?!巴蹂瑫r辰不早了,
用了這羹湯,早些歇息吧?!蹦茄诀叩穆曇羝降瓱o波,將托盤重重往桌上一放,
羹湯都晃出了幾滴。沈清歡的目光落在蓮子羹上,鼻尖輕輕動了動。這羹湯香氣撲鼻,
蓮子飽滿,百合清甜,只是……在這甜香之下,似乎還夾雜著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腥澀。
是斷腸草的嫩芽磨成的粉末,量微,食之不會立時斃命,卻足以讓人上吐下瀉,折磨個半死,
對于一個“沖喜”的新娘而言,這無疑是個惡毒的下馬威。“王爺呢?”沈清歡開口,
聲音帶著一絲剛睡醒般的沙啞,卻異常平靜。那侍女春桃撇了撇嘴,
手上整理著自己的袖口:“王爺身子不適,今夜不會過來了。王妃還是自己歇著吧,
莫要多想?!毖韵轮?,一個沖喜的玩意兒,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沈清歡緩緩起身,
大紅的裙擺在地上拖曳出細微的聲響。她走到桌邊,端起了那碗蓮子羹。
春桃的眼角余光一直注意著她,見她端起碗,嘴角不自覺地勾起一絲弧度。
“這羹湯聞著倒是不錯?!鄙蚯鍤g將碗遞到春桃面前,“想來你也忙活許久了,
不如你替我嘗嘗?”春桃端著托盤的手微微一抖,羹湯險些灑出,
她勉強穩(wěn)?。骸芭尽驹醺绎嬘猛蹂母!薄坝泻尾桓遥俊鄙蚯鍤g步步緊逼,
將碗又往前送了送,“還是說,這羹湯……有什么不妥?”“沒、沒有!王妃多慮了!
”春桃的聲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眼神開始閃躲。
沈清歡的指尖在溫熱的碗壁上輕輕一點:“是嗎?我自幼體弱,對入口之物格外小心。
此羹中,似乎多了一味不該有的東西。你若說沒有,便喝了它,以證清白。”她的聲音不大,
卻字字清晰,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春桃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額頭抵著冰涼的地面:“王妃饒命!王妃饒命!奴婢……奴婢也是奉命行事?。?/p>
”沈清歡將蓮子羹放回桌上,發(fā)出一聲輕響:“奉誰的命?”“是……是張嬤嬤,
她說……她說王爺最厭惡旁人算計,讓奴婢給王妃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
免得王妃日后不知分寸……”春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一個小小的教訓(xùn)?沈清歡心中冷笑。
若她真是個不知事的尋常女子,今夜怕是就要在這王府香消玉殞了。“起來吧。
”她淡淡開口。春桃如蒙大赦,慌忙從地上爬起,低垂著頭,不敢再看沈清歡?!斑@羹湯,
倒掉。再給我備些清水和干凈的吃食來。”沈清歡吩咐道,語氣不容置喙?!笆?,是!
奴婢這就去!”春桃如獲重釋,踉蹌著端起那碗致命的羹湯,逃也似的退了出去。
房門再次關(guān)上,沈清歡走到窗邊,推開了一條縫隙。夜風微涼,
吹散了房內(nèi)最后一絲甜膩的腥澀。她知道,這只是個開始。嫡母柳氏將她推入這龍?zhí)痘⒀ǎ?/p>
便是要她自生自滅,最好是悄無聲息地死在這里,
好為她的寶貝嫡女沈清柔掃清嫁入更高門第的障礙。而這寧王府,從她踏入的那一刻起,
便處處透著詭異。門口的冷清,下人的輕蔑,還有這新婚夜便送上來的“毒羹”,
無一不在昭示著她這個沖喜王妃的尷尬與危險。傳聞中的寧王蕭景珩,戰(zhàn)功赫赫,
卻在三年前一場大戰(zhàn)中身受重傷,落下殘疾,自此性情大變,暴戾嗜殺。皇上一紙婚書,
美其名曰沖喜,實則不過是犧牲她這個無足輕重的庶女,安撫這位曾經(jīng)的戰(zhàn)神。
沈清歡深吸一口氣,指尖用力,幾乎要掐進掌心。她不能死。她若死了,
生母當年枉死的真相便永無昭雪之日。她若死了,豈非正中柳氏母女的下懷?前路渺茫,
但她沈清歡,從小在沈府后院的腌臢算計中摸爬滾打,
靠著生母留下的一本殘破醫(yī)書和不屈的韌性活到今日,絕不會輕易認輸!她要活下去,
不僅要活下去,還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春桃很快送來了清水和幾碟精致卻分量極少的糕點。
沈清歡仔細檢查過后,才略用了一些。填飽了肚子,她并未立刻歇下,
而是開始仔細打量這間新房。紅燭高燒,映照著滿室的喜慶,卻也投下幢幢暗影。
她走到妝臺前,拿起那柄玉梳,輕輕敲擊著桌面,又細細查看了床榻的結(jié)構(gòu),
甚至連窗欞的雕花都不放過。這王府,定然藏著許多秘密。而那個傳聞中的寧王蕭景珩,
他究竟是何模樣?為何新婚之夜,連面都不露?是真的病重垂危,還是另有隱情?夜色漸深,
窗外傳來更夫打更的聲音。“咚——咚咚——”三更天了。沈清歡熄滅了大部分蠟燭,
只留下一盞昏黃的燈火。她換下了繁瑣的嫁衣,從包袱里取出一套方便行動的深色布衣?lián)Q上。
既然無人引薦,那她便自己去“拜訪”一下這位素未謀面的夫君。她要親眼看看,
這寧王府究竟是怎樣一個所在,那個寧王,又是不是真如傳聞那般可怖。她輕輕推開房門,
如一只靈貓般閃了出去,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之中。王府的布局她一無所知,
只能憑借白日進府時轎簾掀起瞬間瞥見的模糊印象,以及耳邊傳來的細微聲響來判斷方向。
避開了幾波提著燈籠巡夜的家丁,沈清歡循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拐進了一條幽深的回廊。
回廊盡頭,是一處獨立的院落,院門緊閉,卻有燈光從門縫和窗欞透出。
與其他地方的寂靜不同,這里隱約能聽到人走動的聲音,還有壓抑的……咳嗽聲。
沈清歡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翱取瓤取蹦强人月晭е盒牧逊伟愕耐闯?/p>
每一次都仿佛要將人的五臟六腑都咳出來。緊接著,是一個男子因痛苦而極力壓制的低喘。
“滾……都給我滾出去!”一聲怒吼驟然響起,帶著極致的暴躁與不耐,
仿佛一頭受傷的猛獸在嘶鳴?!芭椋 笔谴善魉榱训穆曇?,清脆刺耳,劃破了夜的寧靜。
沈清歡的心猛地一緊。這聲音……難道就是那位暴戾殘疾的寧王?
第2章沈清歡的心臟在胸腔里重重一擂。那嘶吼,那碎裂聲,
無疑昭示著屋主的極度痛苦與狂躁。她下意識后退半步,指尖冰涼。直接闖進去,
怕是與送死無異。目光掃過緊閉的院門,她轉(zhuǎn)而望向院墻一側(cè)。那里,
似有一條被藤蔓半掩的小徑,通往院落深處,更像是一片久未打理的荒僻角落。
藥味似乎更濃了些。沈清歡定了定神,提著裙擺,小心翼翼地撥開垂落的枝葉,
踏上了那條小徑。小徑蜿蜒,盡頭豁然開朗,卻是一片雜草叢生的荒蕪之地,
勉強能辨認出幾株枯敗的藥草。就在一片半人高的艾草叢旁,
一道頎長的身影斜倚在一塊山石上。男子一身玄色錦袍,
此刻卻沾染了塵土與不知名的深色污跡。他低垂著頭,墨發(fā)散亂,遮住了大半面容,
唯有緊抿的薄唇透著一絲蒼白。他的一條腿不自然地伸著,褲管下擺處,
隱約可見猙獰的傷疤蜿蜒向上。他似乎在極力忍耐著什么,身體微微顫抖,額角有汗珠滾落。
這便是寧王蕭景珩?與傳聞中青面獠牙、兇神惡煞的形象全然不同。他更像一頭受了重創(chuàng),
獨自舔舐傷口的孤狼。沈清歡的視線落在他那條僵直的腿上,以及他按在小腹的手。那里,
衣料顏色更深,似有血跡滲出?!澳闶鞘裁慈??”沙啞、冰冷的聲音驟然響起,
帶著濃重的警惕。男子猛地抬起頭,一雙深邃的眸子如同寒潭,銳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的臉龐輪廓分明,俊美異常,只是此刻布滿了痛苦與戾氣,平添了幾分駭人的威壓。
沈清歡站定,并未因他兇狠的目光而退縮。“沈清歡?!彼届o報上自己的名字,
“你的王妃。”蕭景珩的眸光閃了閃,隨即浮起一層濃重的嘲諷與厭惡。“沖喜的?
”他扯了扯嘴角,每一個字都像淬了冰,“滾?!鄙蚯鍤g仿佛未聞,反而朝他走近了兩步。
“你的腿傷舊疾復(fù)發(fā),且因方才動怒,牽動了腹部舊創(chuàng),再不止血,怕是會引發(fā)內(nèi)腑感染。
”她的語氣平淡,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專業(yè)。蕭景珩的瞳孔猛地一縮,盯著她的眼神愈發(fā)陰鷙。
“你懂醫(yī)?”“略知一二?!鄙蚯鍤g的目光掃過他腿上綁扎粗糙的布條,“你這腿,
寒氣入骨,經(jīng)脈瘀堵,若再用虎狼之藥強行鎮(zhèn)痛,只會加速它的壞死?!彼紫律恚?/p>
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瓷瓶,又從自己裙擺內(nèi)襯撕下一條干凈的布條。“你想做什么?
”蕭景珩的聲音透著危險?!皫湍阒寡?,緩解疼痛?!鄙蚯鍤g打開瓷瓶,
一股淡淡的藥香飄散開來,“這是金瘡藥,能暫時封住傷口。”她伸手,
想去解他腿上的布條。一只大手猛地扼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誰準你碰本王的?”蕭景珩的眼中殺機畢現(xiàn)。沈清歡手腕劇痛,面上卻不見慌亂。
“王爺若信不過我,大可任由傷勢惡化。”她抬眸,直視他,“只是,這府里,除了我,
此刻怕是無人敢近你的身,更無人能精準判斷你的傷情。”蕭景珩的手沒有松開,
但那幾乎要噴薄而出的殺意,卻奇異地凝滯了一瞬。她的眼神太過平靜,
平靜得不像一個初嫁入王府、面對暴戾夫君的沖喜新娘。那雙清澈的眼底,沒有恐懼,
只有一種專注,一種對病患的審視。沈清歡手腕微微一掙,卻沒有掙脫?!澳闳羲懒耍?/p>
我便是寡婦??朔蛑?,可不好聽。”她又補充一句,語氣帶著幾分自嘲。
蕭景珩盯著她看了半晌,扼住她手腕的力道,終于緩緩松開。他沒有言語,
但緊繃的下頜線條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絲。沈清歡活動了一下發(fā)麻的手腕,不再多言,
迅速而熟練地解開他腿上被血浸透的布條,露出底下翻卷的皮肉和隱約可見的森白。
她迅速敷上藥粉,用新的布條細致包扎。做完這一切,她又看向他按在小腹的手?!斑@里,
也需要處理?!笔捑扮竦拿嫒菀琅f冷峻,但那雙寒潭般的眸子里,
卻多了一絲難以名狀的探究,落在她沾染了血跡的指尖。第3章蕭景珩默不作聲,
任由她解開自己腹部的衣物。那里,一道猙獰的舊傷橫亙,此刻邊緣正有新的血跡滲出,
染紅了中衣。沈清歡的動作輕柔而迅速,清洗,上藥,包扎,一氣呵成,仿佛演練過無數(shù)遍。
他能感到她指尖的微涼,帶著一絲藥草的清苦氣息,竟奇異地讓他緊繃的神經(jīng)略微放松。
處理完傷口,沈清歡站起身,目光平靜無波。“王爺?shù)膫麆菪枰o養(yǎng),忌怒忌躁。
我會每日過來為你換藥?!笔捑扮竦哪抗饴湓谒貎舻哪樕希请p眼眸太過沉靜,
看不出半分尋常女子的嬌怯或諂媚。他沒有回應(yīng),只是看著她提著藥箱轉(zhuǎn)身離去,
背影單薄卻挺直。幾日后,管家前來通報,沈府派人來了。來的是嫡母身邊得力的張嬤嬤,
一臉假笑,眼神卻像淬了毒的針,一下下扎在沈清歡身上?!鞍?,我的王妃娘娘,
老奴給您請安了?!睆垕邒咝辛藗€虛浮的禮,視線在簡陋的偏院里打轉(zhuǎn),嘴角撇了撇。
“夫人特意讓老奴來看看您,這寧王府,可還住得慣?”沈清歡端起茶盞,
指尖在微燙的杯壁上摩挲。“有勞母親掛心,一切都好?!睆垕邒邷惤徊?,壓低了聲音,
帕子掩著嘴,眼中卻滿是惡意?!罢f起來,王妃娘娘的眉眼,真是越來越像您那苦命的娘了。
可惜啊,紅顏薄命……”她故意頓住,觀察著沈清歡的神色?!啊斈攴蛉诉€時常念叨,
說二姨娘若是安分些,許就不會那般年紀輕輕就去了。這后宅里的水啊,深著呢。
”沈清歡的心猛地一沉。嫡母這是在敲打她,提醒她生母死得不明不白,更是在暗示,
她的命也捏在沈府手里。想將她困死在這寧王府,讓她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甚至,
這探望本身就是一種施壓,要看看她在寧王府究竟是個什么光景,是不是如傳聞中那般凄慘。
若她過得不好,嫡母便能安心。沈清歡垂下眼瞼,掩去眸底的寒意?!皨邒哒f的是。
母親身體可好?姐姐近來如何?”她岔開話題,不欲多談。張嬤嬤見她不接茬,自覺無趣,
又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告辭離去。那得意的眼神,
仿佛已經(jīng)預(yù)見了沈清歡在這王府凄涼的下場。送走張嬤嬤,沈清歡站在廊下,
院中幾片落葉打著旋兒落下。求生,不僅僅是活著,更要活得有尊嚴。她想起初入王府時,
那些陽奉陰違、暗中使絆子的管事和侍女。新婚夜茶水里的微毒,分配的殘破院落,
刻意克扣的份例。若不立威,她在這王府便永無寧日。機會很快來了。負責采買的劉管事,
近日采買的藥材多有以次充好,甚至缺斤短兩。這日,
沈清歡借口查看給王爺調(diào)理身體的藥材,親自去了庫房。
劉管事見她一個不受寵的王妃親自前來,臉上堆著笑,眼底卻是不屑?!巴蹂锬?,
這些都是上好的藥材,您瞧瞧,這年份,這品相……”沈清歡拿起一株當歸,指尖捻了捻,
又湊到鼻尖輕嗅?!皠⒐苁?,這當歸似乎受了潮,內(nèi)里已經(jīng)有些霉變。若以此入藥,
恐怕會損傷王爺身體?!眲⒐苁碌男θ萁┰谀樕稀!巴蹂锬镎f笑了,
這怎么可能……”“哦?是嗎?”沈清歡不看他,轉(zhuǎn)向一旁負責登記的下人,
“將近三月的采買賬目取來我看看?!蹦窍氯擞行┻t疑,看了劉管事一眼。沈清歡語氣平靜,
卻帶著一股不容抗拒的壓力:“本王妃如今掌管王府內(nèi)務(wù),查看賬目,有何不可?
”劉管事額頭滲出冷汗,強自鎮(zhèn)定:“王妃娘娘,這……這不合規(guī)矩吧,
采買一向是小的負責?!薄耙?guī)矩?”沈清歡冷笑一聲,“王府的規(guī)矩,是任由下人欺上瞞下,
中飽私囊嗎?”她目光掃過庫房內(nèi)堆放的藥材,又道:“我聽聞,
劉管事近日在城西添了一處宅子?”劉管事腿一軟,差點跪下。此時,
幾名平日里受過劉管事欺壓的小廝和粗使婆子也圍了過來,竊竊私語。沈清歡聲音不高,
卻字字清晰:“王府用度,皆有定數(shù)。如今采買混亂,賬目不清,此事,我會親自稟明王爺。
”她轉(zhuǎn)向那幾個面露懼色的侍女,正是之前在茶水中動手腳的幾人?!斑€有你們,
平日里伺候王爺不用心,反而搬弄是非,怠慢主子。王府不養(yǎng)閑人,更不養(yǎng)心思歹毒之人。
”她揮手,叫來兩個粗壯的婆子?!皠⒐苁滤酵滩少I銀兩,杖責三十,趕出王府。
這幾個侍女,玩忽職守,心術(shù)不正,各杖二十,發(fā)賣出去?!泵钜幌拢?/p>
劉管事和那幾個侍女頓時哭爹喊娘,跪地求饒。沈清歡面無表情,不為所動。她知道,
今日若不心狠,他日便會任人宰割。一番處置,干凈利落。偏院之中,
蕭景珩聽著親信的回報,端著茶盞的手微微一頓。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閃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波瀾。這個女人,倒是有些手段。并非只是個逆來順受的棋子。
他放下茶盞,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第4章指節(jié)敲擊桌面的聲音停了。蕭景珩抬眼,
窗外幾許殘陽映入,在他深邃的眸中投下晦暗不明的光。沈清歡……有點意思。幾日后,
宮中設(shè)宴,宴請宗親百官。管家將燙金的請柬呈上時,
蕭景珩的視線在“攜王妃”三字上停留片刻。他本無意應(yīng)酬,
但腦海中閃過那個女人在庫房前清冷而決絕的身影?;蛟S,帶她去看看也好。
沈清歡得知要隨同入宮,手上的銀針微微一頓。宮宴,從來都是看不見硝煙的戰(zhàn)場。
尤其對她而言,沈府嫡姐沈芷柔絕不會放過這個羞辱她的機會。她斂下眉眼,平靜地應(yīng)下。
傍晚時分,華燈初上。寧王府的馬車在宮門前停下。蕭景珩依舊是一身玄色錦袍,
坐在特制的輪椅上,面容冷肅。沈清歡扶著他的輪椅,緩步走下馬車。
她今日穿了一襲淡紫色衣裙,未施粉黛,素雅中透著一股清冷。宴會設(shè)在昭陽殿,
殿內(nèi)觥籌交錯,絲竹悅耳。兩人剛?cè)氲睿阌袛?shù)道目光投來,帶著探究、輕蔑,
與毫不掩飾的惡意。沈芷柔今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珠翠環(huán)繞,見沈清歡進來,
立刻攜著幾位貴女迎了上來?!皢眩@不是寧王妃妹妹嗎?”沈芷柔故作驚訝,聲音尖細,
“妹妹真是好福氣,竟能嫁入王府,不像我們這些凡夫俗女,只能自己苦熬。
”她身旁一位穿著鵝黃衣裙的女子嗤笑一聲:“聽說王妃以前在沈府,
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呢。今日這一身,怕是王爺賞的吧?”沈清歡面色平靜,
扶著輪椅的手卻緊了緊。“姐姐說笑了,皇家體面,自然不能疏忽。”她語氣淡淡,
不卑不亢。沈芷柔眼底劃過一絲嫉恨,隨即嬌笑道:“妹妹說的是。
只是不知妹妹這般清湯寡水的打扮,是怕?lián)屃送鯛數(shù)娘L頭,還是……根本就沒有像樣的行頭?
”話音剛落,周圍便響起一陣壓抑的低笑。這些貴女,平日里捧高踩低慣了,
見沈清歡庶女出身,又嫁了個傳聞中殘暴的王爺,自然樂得看她笑話。沈清歡指尖微涼,
正欲開口。突然,一名端著酒水的宮女“哎呀”一聲,腳步一個踉蹌,
手中的酒水直直朝著沈清歡潑去!冰涼的酒液瞬間浸濕了沈清歡胸前的衣襟,狼狽不堪。
“對不起,王妃娘娘!奴婢不是故意的!”那宮女慌忙跪下,頭卻微微偏向沈芷柔的方向。
沈芷柔故作關(guān)切地上前:“哎呀,妹妹,你沒事吧?快擦擦,這要是著涼了可怎么好?
”她拿出帕子,卻只是虛虛地比劃著,眼底的得意幾乎要溢出來。周圍的嘲笑聲更大了些。
沈清歡垂眸看著濕透的衣衫,水珠順著發(fā)梢滴落。就在這時,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
帶著一絲暖意,覆上了她的手背。蕭景珩不知何時已轉(zhuǎn)過輪椅,正對著她們。他面色冷峻,
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喙的威嚴:“本王的王妃,衣著樸素,是為本王祈福,不喜奢華。
至于這酒水……”他抬眼,目光如電,掃過那名宮女和沈芷柔?!笆悄膫€不長眼的東西,
沖撞了王妃?”那宮女嚇得渾身一抖,伏在地上不敢抬頭。沈芷柔臉上的笑容僵?。骸巴鯛?,
這……這只是個意外。”“意外?”蕭景珩冷哼一聲,轉(zhuǎn)向身旁的侍衛(wèi),“去查,
是誰指使的。本王倒要看看,誰敢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耍這種上不得臺面的手段。
”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沈芷柔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她沒想到,
傳聞中對這位沖喜王妃毫不在意的寧王,竟會當眾為她出頭。蕭景珩不再看她,
轉(zhuǎn)而對沈清歡道,語氣竟柔和了幾分:“衣裳濕了,隨本王去偏殿換一身。
”他示意身后的侍女,取過一件備用的披風,親自為沈清歡披上,遮住了那片狼藉。
周圍的議論聲戛然而止,眾人面面相覷,看向?qū)幫醯难凵穸嗔藥追志次放c探究。
沈清歡感受著肩上披風的暖意,以及手背上他掌心的溫度,心頭微動。她抬眸看向蕭景珩,
他依舊是那副冷峻的面容,但那雙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不一樣了。
蕭景珩不再理會眾人,示意下人推著輪椅,帶著沈清歡往偏殿行去。經(jīng)過沈芷柔身邊時,
他腳步未停,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話:“沈大小姐,管好你的人。下次,
就不是潑杯酒這么簡單了?!鄙蜍迫峤┰谠兀樕涎M失。第5章偏殿內(nèi),燭火搖曳,
映照著墻壁上精致的暗紋。沈清歡換上一身干凈的湖藍色衣裙,
手指無意識地撫過方才被蕭景珩握過的手背。那里,似乎還殘留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溫度。
她抬眼看向銅鏡中的自己,面容依舊素凈,眼神卻比來時多了幾分探究。寧王今日的舉動,
究竟是何用意?僅僅是因為她如今頂著寧王妃的名頭,關(guān)乎他的顏面?還是……她不敢深想,
將那點異樣壓入心底。偏殿外,蕭景珩指尖輕叩輪椅扶手,發(fā)出細微的聲響。那個女人,
倒是比他預(yù)想中更能隱忍。沈清歡款步走出,對著蕭景珩微微屈膝行禮?!岸嘀x王爺。
”她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太多情緒。蕭景珩的視線從她重新梳理整齊的發(fā)髻上掠過,
語氣淡漠:“沈芷柔,她不會就此罷休?!鄙蚯鍤g垂下眼瞼,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陰影?!版砻靼住!薄氨就醯娜?,還輪不到旁人動。
”蕭景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寒意。沈清歡心中一凜,她的人?他這是在宣示主權(quán),
還是單純的警告?不多時,方才領(lǐng)命去查的侍衛(wèi)快步走近,在蕭景珩耳邊低語了幾句。
蕭景珩面無表情,眼底卻劃過一絲冷厲。他并未多言,僅是示意身后的侍女?!巴票就趸氐?。
”當他們再次出現(xiàn)在昭陽殿時,殿內(nèi)的氣氛明顯有了變化。方才那些毫不掩飾的探究與輕蔑,
此刻都收斂了許多,轉(zhuǎn)為更為隱晦的打量。沈芷柔坐在席間,臉色蒼白如紙,
再不敢投來挑釁的目光。方才那名潑酒的宮女,早已不知被帶往何處。席間,
不少貴女看向沈清歡的眼神復(fù)雜起來,有驚疑,有嫉妒,更多的卻是忌憚。
寧王當眾維護這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沖喜王妃,其偏袒之意,昭然若揭。這讓眾人對寧王的印象,
也從單純的“殘暴”變得難以捉摸。沈清歡安靜地坐在蕭景珩身旁,偶爾端起茶杯輕抿一口,
姿態(tài)從容。她能感覺到,數(shù)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如芒在背。宴席過半,
皇帝與皇后先行離場。眾人也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告退。寧王府的馬車早已在宮門外等候。
上了馬車,車廂內(nèi)光線昏暗。蕭景珩靠在軟墊上,閉目養(yǎng)神,似乎有些疲憊。
沈清歡安靜地坐在一旁,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馬車緩緩駛動,車輪碾過青石板路,
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蕭景珩忽然睜開眼,目光落在沈清歡身上?!敖袢罩拢?/p>
你不問本王為何如此做?”他的聲音在安靜的車廂內(nèi)顯得格外清晰。沈清歡指尖微顫,
抬眸迎上他的視線?!巴鯛斪杂型鯛?shù)牡览怼!笔捑扮褡旖菭科鹨荒ㄒ馕恫幻鞯幕《取?/p>
“沈清歡,”他緩緩開口,“你比本王想象的,更有趣一些?!钡?章馬車內(nèi),
蕭景珩那句“更有趣一些”的余音似乎還未散盡。沈清歡垂著眼,
指尖的微涼觸碰到裙擺的絲線。有趣?或許是吧。在這步步為營的寧王府,
若無一點“趣味”,恐怕早已是白骨一堆。她尚未理清寧王話中深意,馬車猛地一震,
劇烈的晃動將她向前拋去?!氨Wo王爺!”車外傳來侍衛(wèi)驚惶的呼喊,
以及兵刃相接的刺耳銳響。變故突生!沈清歡瞳孔驟縮,幾乎是本能地,
她伸手去扶身側(cè)的蕭景珩。他坐在輪椅上,在這劇烈顛簸中更是危險。
“咻——”一支利箭破開車窗,帶著死亡的呼嘯,直奔蕭景珩面門!電光火石間,
沈清歡不及細想,猛地撲了過去,將蕭景珩往輪椅后方壓去?!班坂?!”箭矢入肉的悶響,
清晰得令人頭皮發(fā)麻。劇痛從肩胛處炸開,瞬間蔓延四肢百骸。沈清歡悶哼一聲,
額上冷汗涔涔。她咬緊牙關(guān),忍住喉間的腥甜,緊緊護住身下的男人。
蕭景珩的身體僵硬了一瞬,他能感覺到壓在身上的溫軟,以及那股鉆入鼻息的血腥氣。
他的眼底掠過一絲復(fù)雜難辨的情緒。車廂外殺聲震天,車廂內(nèi)血腥彌漫。顛簸仍在繼續(xù),
數(shù)支箭矢穿透車壁,釘在四周。沈清歡感到力氣在一點點流失,
肩胛處的傷口仿佛有巖漿在灼燒。不知過了多久,外面的廝殺聲漸漸平息。
馬車也終于停了下來,只是車廂已然傾斜?!巴鯛?!王妃!”侍衛(wèi)焦急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沈清歡勉強撐起身,眼前陣陣發(fā)黑。她看向蕭景珩,他臉色蒼白,但眼神銳利,正審視著她。
“你……”蕭景珩剛開口,便被沈清歡打斷。“王爺,您可有受傷?”她聲音虛弱,
卻帶著不容置喙的急切。蕭景珩目光落在她血染的肩頭,那里,箭羽還在微微顫動。
他未答話,只是眸色沉沉。沈清歡顧不得許多,掙扎著從他身上挪開,
劇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她迅速檢視蕭景珩,確認他除了被自己壓得有些狼狽外,
并無明顯外傷,這才稍稍松了口氣?!胺鑫摇萝??!彼龑ν饷婧暗?,聲音帶著顫抖。
侍衛(wèi)拉開車門,外面的景象慘烈。幾名黑衣刺客倒在血泊中,寧王府的侍衛(wèi)也多有傷亡。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與硝煙混合的氣味。沈清歡被侍女攙扶下車,腳下一軟,幾乎跪倒。
她穩(wěn)住心神,目光掃過地上的刺客尸體?!巴鯛?shù)膫麆荨笔绦l(wèi)長匆匆上前,
看到沈清歡肩上的箭,大驚失色,“王妃!”“我無礙,先看王爺?!鄙蚯鍤g擺手,
轉(zhuǎn)向隨行的另一輛稍小的馬車,那里通常備著一些應(yīng)急物品?!翱?,取我的藥箱來!
”她的聲音不大,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鎮(zhèn)定。蕭景珩已被侍衛(wèi)小心地抬下馬車,
安置在路邊一塊相對干凈的石頭上。他看著沈清歡蒼白著臉,額發(fā)被冷汗浸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