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沒多久，大喇叭里就傳出了陳平渾厚的聲音。
“鄉(xiāng)親父老們，我是陳平?！?/p>
孫隊長在旁邊趕緊又補充了一句。
“就是分豬肉的那個陳平。”
村民們聽到聲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計，娃子們更是嚷嚷起來。
“哇哇哇！是不是又要分豬肉了！”
腿快的姑娘小子，已經朝著陳平家跑過去了。
但很快就被家里的長輩們給喊了回去。
“都別聽錯嘍，這次可不是分豬肉，豎起耳朵好好聽聽，到底要分啥稀罕玩意兒。”
“鄉(xiāng)親們吶，我這次進城，那可真是見了大世面，城里人用的香皂，香噴噴的，摸起來滑溜溜的，可比咱們用的豬胰子強多了?！?/p>
“再瞅瞅人家城里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個個打扮得那叫一個漂亮，又是涂脂抹粉，又是穿嶄新的衣裳，走在街上就跟畫兒似的?！?/p>
婦女們聽了，都雙眼直放光，臉上寫滿了羨慕。
男人們呢，大多撇撇嘴，哼一聲。
“就知道臭美，有啥好看的?！?/p>
“還有啊，人家城里人天天下飯館，頓頓喝燒酒，吃的菜那叫一個豐富，什么溜肉片兒、溜肥腸、溜肉段兒、蒸鱸魚、蒸五花......”
陳平一興奮，把在城里飯館聽到的菜名一股腦全倒了出來。
這一說，可把村里八成的男人給饞壞了，不少人都偷偷咽了咽口水。
“人家為啥能過上這么舒坦的日子？還不是因為兜里有錢！”
陳平終于說到了重點。
“那咱們咋能有錢呢？摘橙子賣錢啊！”
“我這次跟張叔、大壯叔進城，看到橙子六分錢一斤，咱誰家還摘不了個百八十斤呀，這一算下來，就是五六塊錢呢！”
“明天大伙都把自家的橙子摘下來，送到我家去過秤，等賣完了，咱們一起結賬?！?/p>
“我和孫隊長、張叔跑一趟城里，幫大伙把橙子賣出去?！?/p>
孫隊長剛想咳嗽一聲，表明自己不想去，就被陳平一把拉到了旁邊。
陳平對著大伙喊道。
“咱孫隊長可說了，誰要是不響應號召，秋后就得加倍交任務糧！”
“通知說完了，大家都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吧。”
說完，陳平“啪”地關掉了喇叭。
孫隊長一下子就急了眼，跟陳平吵了起來。
“我啥時候說過這話！你可別瞎咧咧！”
陳平嘿嘿一笑。
“這不是為了讓大伙積極點嘛，我還尋思著，誰要是不配合，之前分的豬肉都得給我吐出來?！?/p>
從生產隊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有些暗了。
陳平一進屋，就把兩盒飛馬香煙往柜蓋上一放，接著又掏出一塊牛奶皂。
他撕開包裝紙，一股濃郁的奶香味瞬間彌漫開來。
陳平把香皂放進塑料盒，又把新買的臉盆擺在凳子上，還將牙膏牙刷整整齊齊地擺在柜蓋上，再擺上一溜玻璃杯，往大肚茶壺里泡上茶，給自己倒了一杯。
他正美滋滋地喝著茶呢，就聽到外屋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
原來是幾個大嫂子小媳婦兒來串門了。
陳平趕忙迎了上去。
嘿嘿！
就知道你們會來！
他拿起笤帚在炕上掃了掃，熱情地招呼道。
“都快坐，朵朵，快去給客人拿煙。”
朵朵興高采烈地拿來一盒飛馬，挨個給大家發(fā)煙，然后又劃著火柴給大伙點煙。
小孩都喜歡干這活，既能玩火，又覺得自己能幫上忙，可神氣了。
“喲，陳平，你這抽的都是好煙啊，飛馬呢！”
李嫂一屁股坐在炕上，叼起煙就抽了起來，吞云吐霧的。
“呵呵，才兩毛五一盒，也不算貴，四斤橙子的錢就夠了?！?/p>
那時候香煙的種類不多，最便宜的才八分錢一盒，飛馬就算是比較高檔的煙了。
傻大個媳婦抽了抽鼻子。
“好香?。 ?/p>
她可不是說煙味，隨后，她的目光很快就落到了凳子上的塑料香皂盒上。
她拿起香皂盒，里面是一塊奶白色的橢圓形香皂。
其他婦女也都圍了過來，一個接一個地聞著。
傻大個媳婦大聲說道。
“怪不得陳平你這么白凈，這香皂多少錢買的??？”
被一群婦女圍著，陳平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但為了自己的計劃，他還是硬著頭皮說。
“這也便宜，差不多六斤橙子的錢。”
婦女們聽了，漸漸不說話了，眼睛在陳平屋里四處打量著。
屋里有不少東西都是她們想買卻一直不敢問價的。
陳平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心里明白，讓大家轉變思想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就像女人生孩子一樣，得經歷一番痛苦才行。
正想著呢，突然聽到傻大個媳婦“媽呀”一聲。
緊接著，她就沖到柜蓋旁，一把拎起了自家孩子，對著孩子的屁股“啪啪”就是兩巴掌。
那個穿開襠褲的奶娃倒是皮實的很，不僅沒哭，還舉著手里的東西笑嘻嘻地說。
“這糖冒涼風，就是不太甜?！?/p>
陳平一看，頓時哭笑不得，原來是自己新買的中華牌牙膏。
他趕緊把牙膏奪過來。
“這是刷牙用的，朵朵，你該刷牙了。”
朵朵聽話地露出兩排小白牙，拿起牙刷“刷刷刷”地刷了起來，滿嘴都是白沫，把婦女們看得目瞪口呆。
“去學習吧?！?/p>
等朵朵刷完牙，陳平又指了指炕桌。
小丫頭乖巧地坐到炕桌前，此時紅燭高照，屋里亮堂堂的。
她拿出一個鐵制文具盒，一根鉛筆和一個方格本，開始做起算術題來。
奶娃看到文具盒上印著七個葫蘆娃，覺得特別有意思，抓著文具盒就不放。
陳平見狀，說道。
“這文具盒也不貴，也就五六斤橙子的錢。”
“還有這鉛筆，一斤橙子能買三根呢！”
婦女們聽了，都忍不住咂咂嘴。
“城里孩子就是不一樣，這么小就能寫能算的。”
“陳平，你今兒個怎么老提橙子??？”
李嫂早就聽出了陳平話里有話。
陳平嘿嘿一笑。
“等你們賣了橙子，這些東西你們也都能買得起?！?/p>
這下，他的心思徹底暴露了。
“哪有那閑工夫瞎扯！”
這時，外面?zhèn)鱽硪宦暣蠛?，隨后一個壯實的漢子走進屋來。
他伸出胳膊，把桌邊的奶娃夾在胳肢窩下，對著自己媳婦吼道。
“天天就曉得串門，家里的豬還餓著呢，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說完，他脫下腳上的布鞋，對著自家媳婦的屁股就是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