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離開林府已有數(shù)月余。西北之路,并非坦途。他循著老祖雷光地圖的指引,跋涉于荒山野嶺之間。境界跌落,靈力駁雜,靈脈如同干涸龜裂的河床,每一次動用微薄靈力驅(qū)寒或趕路,都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和境界進一步下滑的恐懼。原本煉氣后期尚可辟谷一段時日,如今卻因靈力失控,身體消耗劇增,不得不靠干糧和偶爾獵取的野獸充饑,風(fēng)餐露宿,形容日漸憔悴。
這一日,天色陰沉得如同墨染,凜冽的寒風(fēng)卷著鵝毛大雪,將天地染成一片混沌的蒼茫。林霄裹緊了單薄的衣衫,體內(nèi)稀薄的雷靈力艱難抵御著刺骨的寒意,每一步踏在深及腳踝的積雪中,都顯得異常沉重。地圖上顯示,前方應(yīng)有一座名為“黑石”的小城,是他前往雷耀宗路途上最后一個可能的補給點。
當(dāng)他終于望見黑石城在風(fēng)雪中顯得模糊不清的輪廓時,天色已徹底暗了下來。城門早已關(guān)閉,只有城樓上幾點昏黃的燈籠在風(fēng)雪中搖曳,如同鬼火。
林霄眉頭微皺。翻墻入城對他而言并非難事,但此刻狀態(tài)極差,靈力運轉(zhuǎn)滯澀,貿(mào)然動用恐生變故。正思索間,他敏銳的聽覺捕捉到風(fēng)中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金鐵交鳴和壓抑的呼喝聲,方向正是城墻根下一處廢棄的破敗馬廄。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謹慎心態(tài),林霄本欲繞開。但就在他轉(zhuǎn)身之際,一聲帶著絕望和稚嫩的驚呼清晰地刺破了風(fēng)雪:“滾開!我爹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聲音…竟有幾分熟悉!林霄腳步一頓,腦海中瞬間閃過數(shù)日前在一處山澗取水時,曾遠遠瞥見過一隊鮮衣怒馬的隊伍,其中被簇擁在中心的,似乎就是一個身著鵝黃衣裙、容貌俏麗的少女,那驕橫的呵斥聲與此聲頗為相似。當(dāng)時他刻意避開,不欲招惹是非。
“嘿嘿,大小姐,省省力氣吧!城主大人現(xiàn)在怕是自身難保了!乖乖跟我們回去,還能少吃點苦頭!”一個陰惻惻的男聲響起,帶著不加掩飾的惡意。
城主女兒?林霄心中一動。黑石城城主?若真是她,或許……一個念頭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他收斂氣息,如同融入風(fēng)雪的幽靈,悄無聲息地靠近馬廄。透過破損的木板縫隙,只見昏暗的光線下,四個身著黑色勁裝、蒙著臉的彪形大漢,正呈合圍之勢,將一個身穿鵝黃錦襖、此刻卻沾滿泥污和血跡的少女逼到角落。少女約莫十五六歲,臉色蒼白,嘴角帶血,手中緊握著一柄鑲金嵌玉、光華流轉(zhuǎn)的短劍,劍身吞吐著微弱的靈光,顯然是一件低階法器。她眼神驚恐卻倔強,背靠著冰冷的土墻,已是退無可退。地上還躺著兩個同樣黑衣的漢子,一動不動,顯然是這少女拼死反抗的結(jié)果,但她此刻已是強弩之末,氣息紊亂。
四個黑衣人步步緊逼,眼中兇光畢露。為首一人獰笑著伸手抓向少女:“不識抬舉!”
就在那布滿老繭的大手即將觸碰到少女衣襟的剎那——
“嗤啦!”
一道細微卻異常刺耳的電流撕裂空氣的聲音驟然響起!一道近乎透明的、筷子粗細的紫色電蛇,毫無征兆地從馬廄破頂?shù)目p隙中激射而下!速度快得驚人!
“噗!”
電蛇精準(zhǔn)無比地洞穿了那為首黑衣人伸出的手腕!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只有血肉焦糊的輕微爆裂聲和骨頭瞬間碳化的脆響!
“呃啊——!”黑衣人發(fā)出凄厲不似人聲的慘叫,整只手掌連同半截小臂竟在瞬間化作焦炭!劇痛和恐懼讓他瞬間失去了所有行動能力,抱著斷臂慘嚎著栽倒在地。
“誰?!”
變故陡生!其余三個黑衣人大驚失色,猛地抬頭望向破頂,手中兵刃瞬間指向電光射來的方向,渾身肌肉緊繃,如臨大敵!能發(fā)出如此詭異迅疾攻擊的,絕非等閑!
然而,破頂之外,只有呼嘯的風(fēng)雪,不見半個人影。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下來,讓剩下的三人冷汗涔涔,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顫抖。對方一擊便廢了他們老大,卻連面都不露,這份實力和詭異,讓他們心膽俱寒。
“點子扎手!風(fēng)緊,扯呼!”其中一個反應(yīng)最快,嘶聲喊道。另外兩人如夢初醒,哪里還顧得上任務(wù)和地上哀嚎的同伴,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如同受驚的兔子,幾個起落便狼狽地消失在茫茫風(fēng)雪之中。
馬廄內(nèi),只剩下斷臂黑衣人撕心裂肺的慘嚎和角落里少女劫后余生的劇烈喘息。
林霄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從馬廄另一側(cè)的陰影中滑入。他臉色比地上的積雪還要白上幾分,剛才那一道凝聚了他丹田深處僅存一絲精純雷力的指劍,幾乎抽空了他,經(jīng)脈中駁雜的靈力趁機瘋狂反噬,劇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喉頭腥甜翻涌,被他強行壓下。
他看都沒看地上哀嚎的黑衣人,目光落在驚魂未定的少女身上,聲音帶著長途跋涉的沙啞和一絲刻意維持的冷漠:“能走嗎?”
少女——黑石城城主獨女柳蕓兒,此刻才看清救命恩人的模樣。眼前之人一身洗得發(fā)白的青衫,沾滿風(fēng)雪泥濘,身形略顯單薄,面容年輕卻透著與年齡不符的疲憊和風(fēng)霜,唯有一雙眼睛深邃沉靜,眉宇間一道深紫色的雷紋在昏暗光線下若隱若現(xiàn)。他氣息微弱,甚至有些紊亂,但剛才那驚鴻一瞥的雷霆手段,卻在她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多…多謝前輩救命之恩!”柳蕓兒回過神來,掙扎著想要行禮,牽動了傷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氣。
“不必?!绷窒龅穆曇粢琅f平淡,走過去,手指在其手腕幾處穴位快速拂過,注入一絲微弱的、帶著雷霆生機的靈力,暫時穩(wěn)住了她的傷勢。“此地不宜久留。”他瞥了一眼地上漸漸沒了聲息的黑衣人(失血過多加劇痛已昏死過去)。
柳蕓兒只覺一股溫和卻帶著奇異酥麻感的力量涌入體內(nèi),混亂的氣息瞬間平復(fù)了不少,傷口處的劇痛也減輕許多,心中對這位神秘“前輩”的敬畏更深。她連忙點頭:“前輩說的是!我知道一處安全地方!”
靠著柳蕓兒對地形的熟悉,兩人避開可能的眼線,七拐八繞,來到城西一條偏僻小巷深處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客棧掌柜似乎認得柳蕓兒,看到她一身狼狽,身邊還跟著個陌生青年,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但什么也沒問,默默地遞上了一間偏僻上房的鑰匙和一壺?zé)峋啤?/p>
關(guān)上房門,隔絕了外面的風(fēng)雪聲。房間狹小簡陋,但還算干凈暖和。柳蕓兒終于松了口氣,癱坐在椅子上,心有余悸地拍著胸口:“嚇?biāo)牢伊耍∫皇乔拜叧鍪?,我…我…?/p>
“那些人為何追殺你?”林霄在桌邊坐下,給自己倒了杯熱酒暖身,開門見山地問道。他需要信息,尤其是關(guān)于此地城主,以及…更重要的。
柳蕓兒臉上閃過一絲憤恨和委屈:“是二叔!他勾結(jié)外人,想趁我爹閉關(guān)沖擊金丹中期時對我下手,以此要挾!我本想偷偷溜出城去舅舅家求援,沒想到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她說著,眼圈又紅了。
林霄靜靜聽著,心中了然。凡俗權(quán)勢爭斗,與他無關(guān)。他更關(guān)心的是另一件事。
“你爹…是修仙者?”林霄看似隨意地問道,目光卻緊盯著柳蕓兒。
柳蕓兒愣了一下,隨即點頭,眼中帶著一絲驕傲:“是的!我爹是金丹初期的修士,是我們黑石城的守護者!我也是煉氣五層呢!”她似乎想起什么,小心翼翼地看著林霄,“前輩您…也是修仙者吧?剛才那道雷光…”她眼中充滿了好奇和敬畏。
林霄不置可否,只是淡淡問道:“你可知曉‘雷耀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