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崔興華無情拋棄時我便覺得自己著實命不太好。
這種想法在阿爹為錢把我嫁給一個快入土的老頭沖喜時達到頂峰。新婚當(dāng)夜,
我穿著大紅色的嫁衣將崔興華堵了個正著?!肮詢鹤?,以后見了我記得叫小娘。
”1端坐在逼仄的花轎中,入目皆是艷麗到刺眼的紅。我不由發(fā)出冷笑,感嘆這荒唐的鬧劇。
半個月前,我因崔興華那聲勢浩大的始亂終棄,淪為全城笑柄。
就連我阿娘出身青樓的往事都被有心之人翻了出來,成為攻擊我們的利劍。從一開始,
我就是被當(dāng)做為我那嫡出哥哥謀前途的工具,有意獻給崔興華的。現(xiàn)在算是竹籃打水,
到最后落了一場空。這讓我和阿娘在家中原本就不怎么好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
我那位名義上的阿爹在家中大夫人的攛掇下,另辟蹊徑。
他們準(zhǔn)備將我嫁給崔家老爺子當(dāng)小妾。崔家老爺子——崔興華他親爹。侍奉完兒子伺候爹,
這也算是獨一份。萬幸,崔家老爺子已經(jīng)到了黃土埋到脖子根上的年紀(jì)。這次娶小妾,
沖喜的作用怕是要遠(yuǎn)遠(yuǎn)大于其他目的。我是從偏門被抬入崔宅的。幾聲嗩吶,幾下銅鑼,
加之喜婆幾聲懶懶散散的喜慶話,我就這樣成了崔老爺子的小妾。我進了崔宅之后,
一個老管家隨手給我指了個屋,又順嘴提點了幾句規(guī)矩就離開了。從一開始我就明白,
自己不是來當(dāng)主子的。不過崔家財大氣粗,雖然我只是個娶進來當(dāng)擺設(shè)的吉祥物,
可也不至于有意虧待。住處雖然簡陋,
卻比我在家中同阿娘住的那個破舊小屋子還好上了幾分。我漫無目的地坐在床沿發(fā)呆,
惦念著阿娘的病是否好轉(zhuǎn),又盤算著我們今后的出路在哪里。忽然,
我隱約聽到了一個小丫鬟喊了聲大少爺。推門出去,果然見到了崔興華。乍見我一身嫁衣,
崔興華滿眼驚艷,不由上前幾步。我從小便知道自己生的極為好看。
阿娘年輕的時候就是個艷冠四方的美人,我更是漂亮的出類拔萃。崔興華像是被迷了眼,
一嘴油腔滑調(diào):“阿椿,咱倆之間的緣,當(dāng)真是深。”說著,
竟然還想同之前一般將我擁入懷中。從前我強忍著對他笑臉相迎,可今日諸多煩憂之下,
我實在不愿繼續(xù)勉強。冷臉一橫,我呵斥道:“大少爺還是規(guī)矩些。
”崔興華從沒在我這吃過癟,一下子愣住了。待他反應(yīng)過來,嘿嘿一笑,
從嘴邊吐出的話卻直叫人惡心:“解椿,不用擺這副洋相,等我阿爹一死,
你不還是我的東西嗎?”我眉頭微皺,一股煩悶之氣涌了上來。
“崔大少爺這張嘴可是夠口無遮攔的?!鄙锨耙徊?,我挑釁似的瞪了崔興華一眼。
“你親爹還沒死呢,乖兒子,以后見了我記得喊小娘?!?入崔宅的第三日,
我才見到了崔家老爺。崔老爺這些時日身體每況愈下,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起不來身的地步。
我見到他時,他正躺在床上被一個婆子伺候著喂些補藥。剛一進屋,
一股難以言說的、屬于將死老人的腐敗氣息就撲到了我面前。我屈膝跪在崔老爺床前,
收斂了表情,恭恭敬敬向他請安?!疤痤^來?!贝蘩蠣斔粏√撊醯穆曇魪奈翌^頂傳來。
我順勢抬頭,撞入了一雙陰翳的眼。在看清我模樣的瞬間,
崔老爺抄起那婆子放在一邊的藥盅朝我砸了過來。他恨聲罵道:“賤東西,
找這么個不干不凈的玩意兒進來干什么!”我被罵的一愣神。
崔老爺身旁那個粗使婆子對著我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笆裁礃邮剑蠣斢?xùn)話都敢溜神,
真把自己當(dāng)主子了!”我舔了舔被打得發(fā)麻的嘴角,行了個大禮,
擺出來一副安靜聽訓(xùn)的架勢。聽著一個個侮辱的詞從那張惡臭的嘴中吐出,
我表面上依然是一派乖巧。從前被家中大夫人刁難時,為了不給阿娘惹麻煩,
我也是裝慣了這伏低做小的模樣。直到崔老爺罵累了,我才被準(zhǔn)許離開。百無聊賴,
我慢慢悠悠的順著小路朝我自己那間小屋子的方向溜達著。伸手摸了摸腫痛的臉頰,
想著該怎么從那個婆子那里把這筆賬討回來。忽然,我被一聲嬌喝攔住了去路。抬眼看去。
只見一妙齡女子氣勢洶洶朝我走過來,滿頭珠翠被晃的叮鈴咣當(dāng)。
我見她雄赳赳氣昂昂的活像只斗雞的樣子,只覺得一陣迷惑。
在她開口前我率先發(fā)問:“你是誰?”“你居然不知道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