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答應(yīng)陸沉州丁克的第五年,他的金絲雀在外生子。
他把孩子帶回家,讓我伺候金絲雀坐月子。
“飯菜你親自做,別人我不放心。喬喬睡眠淺,你最好24小時寸步不離地站在她旁邊伺候。”
“她年紀小,身子嬌弱,不像你人老不能生。你照顧她可得多上點心?!?/p>
他的話如利刃,刺痛我的心。
她確實不像我這般命苦。
不用承受一次次失去孩子的痛,不用在這段婚姻里被折磨得千瘡百孔。
這些年,我因他多次流產(chǎn),差點大出血而死,他卻從未心疼過。
我不哭不鬧,默默從抽屜拿出早已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
這樣的日子,我受夠了,再也不想繼續(xù)這場荒誕的婚姻。
1.
房間里傳來曖昧的接吻聲。
「沉州哥,你愛我還是愛那個黃臉婆?」
宋喬的聲音里帶著一絲撒嬌的委屈。
房間里沉默了一瞬,隨即響起陸沉州略帶沙啞的聲音:
「別提她,掃興?!?/p>
我的心猛地一緊,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離婚協(xié)議的一角。
「她啊,摸起來和樹皮一樣,我早就沒感覺了?!?/p>
「每天耷拉著個臉,看著就晦氣。」
陸沉州的聲音里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哪像你,處處都讓我滿意......」
「沉州哥,你好壞~」
曖昧的笑聲再次響起,伴隨著衣衫摩擦的聲音。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兩個人連門都沒關(guān),我看著門反光的玻璃的自己。
蒼白,疲憊。
明明我才28歲,卻已經(jīng)能看到一些白發(fā)在頭上了。
這些年陸沉州在房事上肆意妄為,他精力旺盛,卻從不肯做任何措施。
每當(dāng)我的懷孕他都一臉冷淡地要求我打掉。
冰冷的器械一次次探入我的身體。
帶走一個個尚未成形的小生命,也帶走了我的健康和活力。
「我們說好丁克的,我不喜歡孩子?!?/p>
他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解釋,語氣里沒有一絲愧疚。
五年,我打胎了8次,身體早就壞了。
醫(yī)生不止一次警告過我,再這樣下去,別說懷孕,就連正常的月事都可能維持不了。
可陸沉州聽了只是皺皺眉,然后繼續(xù)他的索取無度。
我以為沒有孩子,至少我還有他。
卻不想我一步步的妥協(xié)不過是換來得寸進尺。
壓下喉嚨里的哽咽,我推開那個微掩的門。
在兩個人驚愕的眼神中,將離婚協(xié)議丟進陸沉州懷里。
「簽了吧,我們離婚?!?/p>
陸沉州皺著眉,只掃了一眼就丟到一旁。
「穎月,別鬧了?!?/p>
「你看看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你老了,子宮也壞了,你離婚了還有誰會要你?」
「你乖乖地伺候好喬喬,繼續(xù)做你的陸太太不好嗎?」
他的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好像我只是在無理取鬧。
當(dāng)然不好。
這些年因為陸沉州堅持丁克,盼望孫子的婆婆三天兩頭找我的麻煩。
明里暗里指責(zé)我是個不會下蛋的母雞。
動不動就要讓我去陸家老宅立規(guī)矩,學(xué)習(xí)怎么做一個「合格」的陸家媳婦。
每次過年,更是我最害怕的時候。
一屋子的陸家長輩,字字句句都是對我的指責(zé)和施壓。
而陸沉州,永遠都只會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偶爾還會附和幾句,說我不夠懂事,不夠體諒長輩。
而我因為一次次的流產(chǎn),身體差到根本上不了班,只能被迫從公司經(jīng)營中退出,在家靜養(yǎng)。
這些年,我除了一個陸氏總裁夫人的名頭,一無所有。
過得身心俱疲,像一具行尸走肉。
「簽了吧,陸沉州,我們都放過彼此吧?!?/p>
陸沉州的神情似乎有些動容,他張了張嘴。
「穎月......」
「啊......」
一旁的宋喬突然發(fā)出一聲痛呼,眉頭緊緊皺起,手捂著小腹,表情痛苦。
「沉州哥,我肚子有點不舒服......」
陸沉州立刻被她吸引了注意力,剛剛那一瞬間的動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喬喬,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馬上叫醫(yī)生!」
我看著眼前這刺眼的一幕,心中最后一點希冀也徹底熄滅了。
我還在期待什么呢?
我懶得再管這對狗男女,轉(zhuǎn)身回到客房,開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其實也沒什么好整理的。
這些年,我添置的東西少得可憐,大部分還是結(jié)婚時的舊物。
我突然慶幸最近一年我們是分房睡的。
不然,他們在我睡過的床上翻云覆雨,我想我會惡心得連隔夜飯都吐出來。
2.
遇到陸沉州時,我第一次正好是我被后媽趕出家門的時候。
那天下著雨,我渾身濕透,狼狽得像只落湯雞。
他撐著傘,他突然停下,傘面傾向我這邊,遮住了大半邊淋漓的雨幕。
我沒說話,只是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行李箱的扶手。
他也沒說話,就這么沉默地站著,直到我抬起頭,對上那雙沉靜的眸子。
「傘送你,這樣淋是要感冒的?!?/p>
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那一刻,我的心,似乎為他漏跳了一拍。
再次相遇,是在幾個月后我去面試工作。
我推開那扇略顯破舊的辦公室大門,一眼就認出了坐在辦公桌后的他。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隨即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齊穎月是吧?有你這個清大金融系的高材生加入的話,我們公司真是有福了?!?/p>
那時候的公司,小得可憐。
除了我和他,就只有另外三個員工,其中兩個還是兼職的大學(xué)生。
后來,那三個員工因為看不到公司的前景,陸續(xù)離開了。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陸沉州兩個人。
那段日子,是我們最艱難,卻也是我記憶中最溫暖的時光。
我們一起加班到深夜,一起為了一個小小的項目訂單而絞盡腦汁。
最落魄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靠著一包掛面,硬生生撐了兩個星期。
我陪著他一路打拼,從一個小公司干到現(xiàn)在上市的五百強企業(yè)。
結(jié)婚的時候,我的閨蜜拉著我的手,語重心長地說:
「穎月,陸沉州眼里看不出愛你?!?/p>
「娶你不過是因為你在他最難的時候幫過他,他對你是情誼,是合適,但未必是愛?!?/p>
我不以為然。
情誼怎么了?合適又怎么了?
我愛他,這就夠了。
我堅信,感情是可以培養(yǎng)的,我相信日久生情。
但我忘了,人心是會變的。
世事,更是無常。
「咔噠」一聲,我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鏈。
這時,門開了,陸沉州一臉焦急地闖了進來。
「穎月,喬喬突然想吃城南那家網(wǎng)紅小蛋糕,你現(xiàn)在快去給她買一份回來?!?/p>
他語氣急促,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看著他,只覺得荒謬至極。
「陸沉州,我不是你的傭人,你......」
他皺著眉頭,不耐煩地打斷我。
「現(xiàn)在是晚高峰,所以你騎共享單車去吧,這樣不堵車,還能快點?!?/p>
「記住,要剛出爐的熱的,喬喬腸胃弱,吃不了涼的。」
我被他這理所當(dāng)然的語氣氣笑了。
我拎起腳邊的行李箱,繞過他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兒?」
陸沉州一把拉住了我的胳膊。
「齊穎月,你鬧夠了沒有?」
「喬喬現(xiàn)在是病人,身體很虛弱,你就不能懂點事,別再跟她爭風(fēng)吃醋了行不行?」
我忍不住嗤笑出聲。
「陸沉州,你是不是忘了,我剛剛流產(chǎn)不久?」
「我的身體,難道就不虛弱嗎?」
他愣了一下,眼神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
我們因為我想留住這個孩子冷戰(zhàn)了十天。
我試圖和他溝通,告訴他這個孩子對我來說有多重要,告訴他我愿意為了孩子放棄一切。
他只是冷冷地看著我,重復(fù)著那句:
「齊穎月,我們說好的丁克,我不喜歡孩子。」
我以為,他會理解我。
我以為,他會因為我的妥協(xié)而心軟。
3.
最終,我還是躺在了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
陸沉州說他公司臨時有急事,實在抽不開身陪我。
手術(shù)的過程漫長而痛苦。
冰冷的器械在我身體里攪動,每一次都像是在凌遲我的靈魂。
麻藥漸漸失效,小腹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冷汗浸濕了我的衣衫。
醫(yī)生面無表情地告訴我:「手術(shù)很成功,但是你以后可能再也沒有機會做母親了?!?/p>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推出手術(shù)室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
我只覺得渾身冰冷,像是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直到隔壁病床突然傳來一陣喧鬧聲。
「恭喜恭喜啊,陸總,喜得貴子!」
「陸總真是好福氣,太太這么年輕漂亮,兒子又這么可愛!」
「來來來,大家吃喜糖,沾沾喜氣!」
......
我掙扎著從病床上坐起來,顧不得身體的虛弱,踉踉蹌蹌地掀開簾子。
陸沉州正滿面春風(fēng)地給一群人發(fā)著喜糖。
他懷里抱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躺在病床上,笑靨如花。
原來,他所謂的抽不開身,就是在這里享受天倫之樂。
陸沉州看到我,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陸沉州,你不是忙嗎?」
我以為他會解釋,哪怕只是編一個蹩腳的謊言。
然而,他只是沉默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轉(zhuǎn)過頭。
我像被萬箭穿心,鮮血淋漓。
我忽然覺得眼前這個男人陌生得可怕。
曾經(jīng)會因為我一句話而緊張的陸沉州,似乎已經(jīng)消失在了時光的長河里。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漠、自私,甚至有些殘忍的男人。
陸沉州松開了我的胳膊,語氣卻依舊強硬:
「我知道你委屈,但現(xiàn)在不是鬧脾氣的時候?!?/p>
「喬喬想吃,你就去買,別讓我為難?!?/p>
我努力控制住即將決堤的眼淚。
「你不簽字的話,我會申請離婚訴訟。我先走了。」
說完這句話,我不再等待陸沉州的任何回應(yīng),拖著行李箱轉(zhuǎn)身離開。
陸沉州被我這句話震驚了,沒想到一向溫順的妻子會如此決絕。
他下意識地想要追上來,腳步卻在宋喬的房門前停住了。
果然,在他心里,那個女人和她的孩子,遠比我重要得多。
我攔下了一輛出租車,鉆進車里,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在車門關(guān)上的瞬間徹底斷裂。
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洶涌而出,怎么也止不住。
司機從后視鏡里看了我一眼,默默地遞過來一包紙巾,什么也沒問。
我在附近找了一家酒店住下。
可當(dāng)我拿出銀行卡準備付錢的時候,前臺小姐卻告訴我,我的卡被凍結(jié)了。
我愣住了。
我狼狽地拖著行李箱走出酒店,站在街頭,茫然四顧。
我掏出手機,顫抖著手指查詢銀行賬戶。
果然,陸沉州不僅凍結(jié)了我的個人賬戶。
連我們多年的夫妻共同財產(chǎn),也被他全部轉(zhuǎn)走了。
這個發(fā)現(xiàn)像一盆冰水,從頭頂澆下,讓我瞬間清醒。
我一直以為,就算沒有愛情,我們之間至少還有多年的情分和共同的利益。
現(xiàn)在看來,我真是太天真了。
手機屏幕突然亮了起來,來電顯示上赫然是「陸沉州」三個字。
「好了,穎月,別鬧了。一把年紀了,還玩什么離家出走的游戲?」
「你一個家庭主婦,離開了我,你能做什么呢?」
「難道你還真想露宿街頭不成?」
電話那頭傳來陸沉州熟悉的聲音,卻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施舍般的語氣。
仿佛已經(jīng)預(yù)料到我會乖乖認輸,搖尾乞憐地回到他身邊。
「你放心,只要你回來,好好伺候喬喬,」
「以后啊,一三五我陪她,二四六我陪你,好不好?」
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燒,幾乎要將我的理智焚燒殆盡。
「陸沉州,你還真是會打如意算盤??!」
陸沉州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不耐煩。
「別不識好歹。你現(xiàn)在身無分文,除了回來求我,你還有別的選擇嗎?」
「陸沉州,我本來不想和你爭的,畢竟夫妻一場,好聚好散。」
「但是你說的對,公司也有我的一半,我怎么能都便宜了你和那個小三呢?」
電話那頭隨即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怒吼:
「齊穎月!你非要惹我生氣是不是?你以為你現(xiàn)在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是你欺人太甚!」
我冷笑一聲,毫不畏懼地回敬道。
既然他如此無情無義,我又何必再顧念什么夫妻情分?
我再也懶得聽他在電話那頭咆哮,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指在屏幕上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撥通了那個號碼。
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通了。
「爸,是我?!?/p>
「我同意回去了,你派人來接我吧?!?/p>
說完這句話,我感到如釋重負,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dān)。
電話那頭,我爸的聲音欣喜萬分。
「好好好,你總算愿意繼承齊家了,我馬上派人去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