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穆臉漲得通紅，將盤子扔到書桌上，胸前T恤上的“Why Bother？”大字隨著胸口劇烈起伏著。
“十二年，你說走就走，然后突然回來，就想干涉我的人生！？”
岱嶼的鼻子酸酸的，陽光刺眼，岱嶼看到拉穆的眼眶紅了。
“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嗎？”
岱嶼咬緊牙關，瞥見書柜的角落那一罐紙鶴，玻璃罐上落著塵土，卻依稀能辨認出是用大白兔奶糖的糖紙折成。自己從來都知道秘密的外殼是誤解，可卻低估了自己的離開對拉穆的傷害。
“對不起，我、我只是想要你好......”
岱嶼擠出幾個字，自己也覺得這道歉無力。
“我很好！我現(xiàn)在不需要哥哥，不需要保姆！更不用你們覺得我好！”
僵持許久，二人都忍住不讓眼淚掉下來。終于，岱嶼輕輕嘆了口氣，拿起書桌上的盤子，轉身下樓。
拉穆轉身，不想看岱嶼，眼光卻定在書柜里的紙鶴上。
岱嶼走后，自己每吃一顆大白兔，糖紙都舍不得扔，照著岱嶼哥哥教的方式把糖紙折成小紙鶴，一個個存起來，存了滿滿一罐，直到再也不想吃糖，也沒等到哥哥。
拉穆覺得自己這些年，早就忘記了以前，但為什么一看到紙鶴，心里忽然覺得軟軟的，好像沒有真的生他氣？
拉穆記得自己一直都很喜歡岱嶼的名字：如泰山般穩(wěn)重，默然屹立。小時候剛認識岱嶼哥哥，他不愛說話，總是安靜的讀著書，后來就喜歡看自己瘋鬧。可是再次見面，跟蹤自己，偶爾冒出調戲自己的話，還總想觸碰自己…… 十二年，是什么讓他性情大變？
拉穆下樓的時候，岱嶼已經將餐具洗刷干凈，雙手撐住廚房島臺發(fā)著呆。
他的背影很好看，合身的polo衫整齊的掖在腰間，繃緊的背部看得出清瘦的身材，扣子總是扣到最上面那顆。安靜的時候還是那個沉穩(wěn)的岱嶼哥哥。
“對不起！”
兩人同時開口，視線在空氣里碰撞，都對彼此的道歉有些意外，拉穆“撲哧”笑了。
“好了，我原諒你！”
拉穆伸出手，雖然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你好，重新認識下，我是莫岱嶼，剛來的轉學生，以后請拉穆姐多多關照?！?/p>
岱嶼握住了自己的手，溫熱的手掌讓拉穆腦子有些發(fā)懵，理了理情緒，拉穆大大咧咧的開口：“這就對了，以后我罩著你！放心！”
岱嶼放開拉穆的手，抬眼看了看墻上的掛鐘，“時間差不多，咱們該去咖啡館了。”
這一提醒，拉穆才想起今天還有正事。
岱嶼走到沙發(fā)上拿起自己剛讀的書，邊收拾邊說：“拉穆，你能不能把你的課本和資料都帶上，我剛回來，想看看這邊課程的進度？”
拉穆點點頭上樓，下來的時候手里拎著書包，拉穆很少裝這么多書，書包沉得讓自己直皺眉。
岱嶼不經意接過拉穆的書包。
“干嘛？”
拉穆后退。
“小弟給拉穆姐拎包?！?/p>
“神經??！我需要嗎？”拉穆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把書包往自己身后一放，蹲下?lián)Q鞋。岱嶼也不勉強，跟在拉穆后面出了門。
*
“哎呀我的子希大寶貝兒——”
拉穆咋呼著進門，把正擺放桌椅的子希嚇了一跳。店里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子希在做開店準備。
“你們——”
子?？粗@二位不速之客，奇怪拉穆怎么今天這么早就起床。
“是我，剛轉來，求著拉穆幫我看看功課。咖啡館什么都有，適合自習。”
岱嶼耐心的解釋，拉穆不禁感嘆他腦子轉得也太快了，子希卻將信將疑。
“就是就是，父母之命難違，我爸讓我?guī)退a習來著?！?/p>
岱嶼憋住笑，好個拉穆，真會順桿兒爬。
“老規(guī)矩，今天要香草味兒的。”
拉穆躥過去捧起子希的臉親了一下，被子希嫌棄的推開。
“別給她喝涼的了。”岱嶼趕忙交待子希。
“要你管??？”拉穆瞪了他一眼，“子希寶寶，別理他?！?/p>
子希低頭忍住笑，回到收銀臺下單。
“少冰——”岱嶼比劃著口型，“給我來個熱美式，謝謝?！?/p>
子希點點頭，忍住笑回到收銀臺下單。
等子希將咖啡端給他們倆時，拉穆和岱嶼已經找了個長條桌坐下，岱嶼面前堆著從拉穆包里拿出來的厚厚一摞書本，正耐心的在桌上排開分類。
拉穆呢？趴在桌子另一角，眼皮耷拉著，似睡非睡。
“怎么，補覺呢？”
子希將頂上蓋著一個冰淇淋的冰美式推給拉穆，有意逗她。
拉穆來了精神，拉過子希在她耳邊蛐蛐起旁邊這位：“可不是？這哥哥，一大早就來我家，要和我一起學習。不知道我每天睡到正午，然后過午不學嗎？”
“對，都知道咱倆咸魚二人組，你是不好好學，我是學不好?！?/p>
“千萬別這么說，我也學不好?！崩氯鲋鴭?，“咱倆半斤八兩?！?/p>
“誰跟你半斤八兩？我暑假作業(yè)做完了，你呢？”子希表面嫌棄著，實際好意提醒。
“我靠！”
拉穆猛的一拍桌子站起來，“我忘得干干凈凈！”
“給——”岱嶼遞過一沓練習冊，“確實干干凈凈！”
岱嶼還想開口，看拉穆表情懊悔，忍住了，只好聲好氣的說：“只剩一個禮拜，咱得抓緊時間?！?/p>
拉穆愁眉苦臉的接過一筆未動的練習冊：五本、七天。這是要了老命了！
“挑一本今天先做吧，無論如何都得做完?！贬穾Z繼續(xù)給拉穆的書本卷子分類。
拉穆點點頭，抓起一支筆，挑了自己最擅長的語文，開始唰唰唰寫起來。
岱嶼忍住想摸她腦袋的心思，拿出一個筆記本，開始看拉穆的課本和卷子，時不時的記錄著。
文哥進門時看到占據了長條桌的那倆，眉頭微微皺了皺，不在意的問起子希：“拉穆他們怎么來了？”
“在咖啡館補作業(yè)，效率比較高。”子希擦著桌子，頭也不回的應了聲。
“現(xiàn)在學生約會都流行帶著五三了？”文哥輕笑，“這電燈泡瓦數夠大的??！”
拉穆白了一眼，正準備回懟，后背被岱嶼輕輕拍了下：“注意力集中，別想別的?！?/p>
音樂忽然跳到一首熱鬧的鄉(xiāng)村民謠，子希趕緊回到后面，把聲音調小。
*
天色漸暗，岱嶼還在不停的記著筆記，眼角余光卻粘在拉穆發(fā)梢上——那里翹起一根呆毛，隨著她抓耳撓腮的動作左搖右晃。她正跟《出師表》死磕，圓珠筆頭被咬得坑坑洼洼。
拉穆突然嘟囔著趴到桌上，整張臉埋進胳膊肘："蒼天?。∫粋€破《出師表》有什么好翻譯的？"她把鋼筆摔在桌上，一副罷工的模樣。
“危急存亡之秋——”拉穆猛的支棱起來，“這不就是要完犢子的時候嗎？”
岱嶼忍不住咳嗽起來，吧臺后的子希正給他們做吃的，使勁擰了擰大腿才沒笑出聲。
"要不換成數學？"岱嶼遞給拉穆一杯熱茶，"三角函數比文言文好玩......"
"莫岱嶼你是魔鬼嗎！"拉穆抓起紙巾團砸他，“只有你這種人才能坐在椅子上不動一整天吧！”
“沒事，累了就歇會兒。”
岱嶼拿過拉穆寫了一大半的語文練習冊，仔細的翻看著，“還不錯，你果然最強的是語文?！?/p>
“那當然！”子希端來一盤子三明治，“我們拉穆初中就開始在雜志上發(fā)短篇小說了。別人學習的時候，她看閑書，語文不好什么好？”
“我們拉穆——”岱嶼學著子希的語氣，“只要好好學，什么都能學好！”
“少給我來糖衣炮彈！穆姐我不吃這套！”拉穆抓起一個三明治就往嘴里塞，岱嶼趕緊抽了張紙巾遞給她。
“不寫了不寫了，”拉穆決定罷工，“要不子希你明天把作業(yè)帶來吧？”
“不行！”明白她想干嘛的子希和岱嶼異口同聲。
“你倆這么快就統(tǒng)一戰(zhàn)線了？”
“是！”
又是異口同聲。
拉穆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癱坐在椅子上：“非我所愿也?！?/p>
誰能想到“燈泡”計劃的結果，是自己這么慘？
“契而不舍，金石可鏤。”岱嶼在她練習冊上畫了個鉆石遞過來，“你這顆頑石，再努努力！”
“不不不，我就是棵朽木、朽木！”拉穆迅速在鉆石上畫了兩個惡魔角，朝岱嶼吐了吐舌頭。
*
咖啡館卷簾門"嘩啦"落下，文哥攔住正熱聊的閨蜜倆："子希我送你？"
“不用了！"拉穆趕緊上前，“我今天還沒和子希好好聊天呢，我陪她走?！?/p>
子希憋著笑答應："對對，女生頻道，男生禁入！"
文哥轉身走了，往前一腳踢飛路邊的易拉罐。
拉穆聳聳肩，三人往子希家的方向溜達著。
“我們拉穆啊——”
以為是閨蜜聊天，結果子希在岱嶼的循循善誘下，將拉穆過去的糗事兒透了個底朝天。
說到她初中時逃課躲去體育器材室讀小說，結果被鎖在里面后來跳窗才逃出來的時候，拉穆沖上去就要捂子希的嘴：“張——子——希！”
子希個子小，閃得快，結果拉穆撞到岱嶼懷里，鼻尖撞上岱嶼鎖骨，他身上好聞的薄荷味撲面而來。拉穆的手還保持著捂嘴的姿勢，二人的耳尖卻都紅了。
"小心......"岱嶼的手虛虛環(huán)在她腰后。
路燈恰好在這時忽閃兩下，拉穆看清他眼睛里自己的神情——和小時候看他的眼神一樣。
"你倆打算偶像劇演到幾點？"子希掏出手機，"需要我?guī)湍銈冋沂譈GM嗎？"
拉穆觸電似的彈開，后腦勺"咚"地磕到電線桿。岱嶼去扶的手僵在半空，轉而撓了撓自己后頸："咳，那邊有個炒粉攤。"
"張子希你死定了！"
子希跑，拉穆追，追出去三步才想起書包還在岱嶼肩上，趕緊急剎車。
"我的小說還在包里！”她又張牙舞爪地折返。
子希蹲在花壇邊笑出鵝叫："你倆比小說精彩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