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臨來得早，學(xué)堂里如今只有她一人。
時見梨坐到她旁邊的位置，“昨夜便聽銜月說你回來了。”
“玩夠了就回來了?！泵髟屡R湊到她耳邊，小聲問：“昨日的事我聽說了，喬敬川是個混蛋，三妹妹也是不要臉，梨姐姐，你傷心嗎？”
梨姐姐如此仙姿佚貌，喬敬川都看不上，和三妹妹勾搭在一起，真心不真心她不知道，但一定有攀附安國公府的心思在。
時見梨搖搖頭，“有什么值得傷心的，夫婿再尋就是，看他長得不錯，打聽來的人說人品不錯我才答應(yīng)定親的?！?/p>
如今捅出來她也不虧了什么，聘禮還沒下，不算麻煩。
見她神情不像是勉強(qiáng)，明月臨放了心，“不傷心便好，嬸嬸準(zhǔn)備何時給你退親？”
“過兩日吧，姨母身子不好，先養(yǎng)好身子?！?/p>
明月臨點(diǎn)點(diǎn)頭，見其她姐妹來了，不再多談這件事，“下個月我表姐要來家里求學(xué)?！?/p>
“來尋你玩嗎？”時見梨見過明月臨的表姐兩次。
歷朝常有關(guān)系好的權(quán)貴子弟去世家大族的家塾借住求學(xué)，但國公夫人袁郁荷出自汝南袁氏，實打?qū)嵉氖兰掖笞逯蟆?/p>
袁氏家學(xué)淵源深厚，要求學(xué)，也當(dāng)是明月臨去袁家。袁家表姐除了過來玩，時見梨想不出其他。
“對呀，她說好久沒見過我娘了，和我二表哥一起來?！泵髟屡R回了她，又和進(jìn)了門的妹妹們打了招呼。
明月臨在女孩中行二，大姐名明月初，是她父親的庶女，十九歲，在去年就出嫁了。
明月舒行三，比她小兩個月，四妹名明月姒，比她小四個月，三妹四妹都是二房的，三人同歲。
還有兩個更小些的妹妹，年齡差得有些大。
明月姒進(jìn)門，暗暗打量了眼時見梨，又和她互相打了招呼，坐在了后面。
男兒們也陸陸續(xù)續(xù)進(jìn)來，各自打了招呼后便坐好。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嚴(yán)，故而男女同學(xué)也普遍。
明晝和跨進(jìn)大門，直接坐在時見梨身旁，看她好幾眼后又轉(zhuǎn)頭去和旁邊的二哥說話。
見他不同她說話，時見梨也沒有去問他為何欲言又止，想也知道是昨日喬敬川的事。
明晝和乃時見梨姨母所生，她親表哥，在家行三，也是昨日明月舒口中“賣進(jìn)公侯之家給三哥做人情”的當(dāng)事人。
除了大房二房這兩房嫡系，逝去的老國公還有幾個庶子，在當(dāng)今的安國公繼任國公之位后分了出去，孩子雖不與嫡系一起排行，但也一同過來上學(xué)。
也因此，安國公府的家塾孩子不少。
不久夫子過來，明晝和熟練地將嫡系這一脈的妹妹們的課業(yè)都收了，交給夫子。
他要幫表妹交課業(yè)，為不顯特殊，索性幫其她妹妹們都交了。
家塾每日上兩個時辰，今日一個時辰上典籍，一個時辰上音律。
下學(xué)后，時見梨和明月臨告別，帶著丫鬟往學(xué)堂外走。
明晝和同兄弟們告別后，幾步跟上她，走了一段路后，人少了，便垂頭打量她的神色。
時見梨抬眸看他，展眉笑問：“表哥，你看什么？”
“看你傷不傷心。”
她搖搖頭。
“真的？”
“真的，本就和喬敬川沒什么感情，何來的傷心？”
“那便好，我都想著，你若是傷心，大不了我娶你好了?！?/p>
時見梨看著眼前目光純粹的十八歲少年郎，無奈地輕抿了下唇瓣，道：“表哥，莫要開玩笑，你忘記田莊的趙阿牛一家了嗎？”
搞不懂她傷心和他娶她這兩件事之間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表哥與大房的二表哥相差半個月，都是生在夏日，名字便都取自那句“熏風(fēng)解慍，晝景清和，新霽時候”。
表哥名晝和，二表哥名晝清。
明晝和想起來什么，搓了搓手臂，“好吧，我不開玩笑了，你不傷心便好?！?/p>
他朝身后的長侍勾勾手指，長侍將一個油紙包遞給攬星。
明晝和道：“你愛吃的那家薄荷糕，讓玄元去買的?！?/p>
“謝謝表哥?！?/p>
“不傷心，那氣不氣？我去將那個喬敬川打一頓給你出氣?！?/p>
他表妹那么漂亮那么好，喬敬川真是瞎了眼，竟然會看上明月舒那個整日裝模作樣又哭哭啼啼的家伙。
時見梨微忖，“也行?！?/p>
否則那喬敬川還以為她有多好欺負(fù)呢。
明晝和朗笑出聲，“這才對嘛，我明晝和的妹妹，可由不得他蹬鼻子上臉?！?/p>
兩人一邊說笑，一邊朝西府的主院瓊?cè)A院走去。
“母親?！?/p>
“姨母。”
表兄妹倆進(jìn)門，同時喊了人。
喬若螢笑容滿面地讓他們過來坐。
時見梨剛坐下便被她拉住了手，她愧疚道：“梨兒，姨母對不住你，給你尋了這么個爛人?！?/p>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往日見他謙遜知禮的模樣，還以為他是個好的，不曾想也是個功利心重的?！?/p>
除卻有個出身好的父親，明月舒樣貌、氣質(zhì)、性格、學(xué)識哪點(diǎn)比得上梨兒？
時見梨搖搖頭，見她精神不錯，也放了心，“您別這么說，為我操勞最多的便是您了?！?/p>
“這怎么算不上是件好事呢？提前知道他不好，好過成婚后才發(fā)現(xiàn)他并非良人?！?/p>
別真的因為這事氣病了，姨母前段時日染了風(fēng)寒才好。
“也對，姨母給你找個更好的，她明月舒愛要便要，搶得走的咱們不稀罕?！眴倘粑灪吡寺?。
“明日我便差嬤嬤去要回庚帖?！?/p>
若她親自去，給他們臉了？從前以禮相待，那是因為喬敬川會是梨兒日后的夫婿，她也樂得聽他叫一聲姑母。
這姨甥倆說話就會忽略自己，明晝和已經(jīng)習(xí)慣了，熟練地給她們倒茶。
他想著，既然是明日去要庚帖，那他也明日跟著去，要回庚帖就打喬敬川一頓。
“明月舒也是，禮義廉恥也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了，竟然同有婚約的外男勾搭，還說出那樣的混賬話，幸好不是我生的，否則我真的會被氣死?！?/p>
“她最好斷了心思，不然可連累府中女兒的名聲。”也讓她這個嫡母難做。
庶女做出搶親的事來，嫡母也會被認(rèn)為是不會教養(yǎng)。
“姨母，我們不提她，提她您總生氣。”生氣多了是真對身體不好，時見梨拉拉她衣袖，放軟聲音問：“今日午膳吃什么？可有我喜歡的酒釀?wù)豇?？?/p>
“自然是有的，就知道你與和兒下學(xué)了會過來。”
用完了午膳，時見梨稍稍有些困倦，緩步往棠梨院走。
垂眼穿過抄手游廊，拐角微暗，有幾道人影壓過來。
她抬眸一看，領(lǐng)頭的是個著霽藍(lán)交領(lǐng)錦緞長袍的男子。
男子長身如玉，黑玉簪入冠，神儀明秀，腰束亂云紋鏤金蹀躞帶，通身氣質(zhì)雖矜貴清潤，卻無端讓人覺得他藏了鋒芒。
時見梨眸光掠過他那張過分好看的臉，側(cè)身同他打招呼，喚：“大表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