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曜很晚才回到王府，他隱隱地聽到了歌聲。竟還有人敢深夜在府中嬉鬧？他以為是那些女人，循著歌聲，他來到了府中東北那個偏僻的院子。百里曜想，這里何時住上人了？
他走近一看，見一女子坐在墻頭。
“你下來，快別唱了，如果被王爺聽到了，馬上就會沒命了?！币谎经h(huán)在下面低聲地說。
那女子跟什么都聽不見一樣，還在那里唱著。
那丫環(huán)無奈地說：“一個傻子什么都不會說，竟還會唱歌，還挺好聽?！?/p>
她唱的是江南的《采蓮曲》。
百里曜靜靜地聽她唱完，她的歌聲讓人很歡快。她是母親帶回來的癡女？她怎么爬上墻頭的？
他剛想著，就聽到那丫環(huán)說：“小心?！?/p>
他抬頭一看，她站在墻頭上搖搖晃晃。
“漂亮哥哥?！彼鋈豢吹搅税倮镪?，張開手臂就往下跳，百里曜沒想到自己竟會去接住她。
嚇得丫環(huán)打開院門，看到百里曜更是嚇壞了，跪在地上說：“奴婢該死?！?/p>
百里曜沒有說話，他想放下癡女，她卻摟著他的脖子不放。他把她放下，轉(zhuǎn)身就走了。
“疼?！?/p>
他的腳步停了一下，就繼續(xù)往前走了。
“你還知道疼，你我差點沒命了，也就你這個傻子有傻膽?！?/p>
百里曜還聽到了她的笑聲，他越走越快，聲音越來越遠了。他摸著自己的胸口，害怕發(fā)生不好的事。
百里曜回到院子，覺得自己的心跳還在加快，但他擔心的事并沒有發(fā)生。他站在窗口，看著夜色，心里還在想著剛才發(fā)生的事。
“王爺，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是發(fā)生意外了嗎？”李茂問，剛才他看到王爺?shù)哪樕嫌行┗艔?，很久未曾見他這樣了。
“沒有。”百里曜說，“你讓黃爭來一下?！?/p>
府中的事總是黃爭知道的更多些。
“王爺找我有事？”黃爭問。
“你上次說母親帶回一個癡女，后來怎么處理了？”
黃爭還有些意外，王爺怎么關(guān)心起府中的這些事了？
“聽說她一直叫老夫人娘?！秉S爭小聲地說，“老夫人想讓她住在她的院子里，她總是往外走，前兩日她來到東北角的那個荒涼的小院子，待著不走了。老夫人只好安排人把那里打掃了，還派了一人在那里照顧她，她們現(xiàn)在就住在那小院?！?/p>
原來真的是她。
“她為何要叫母親‘娘’？”
“要不怎么是個傻子？聽說她除了笑，很少說話。王爺怎么會忽然問起她？妨礙王爺了嗎？”
“沒有。你下去吧?！?/p>
百里曜就把黃爭趕走了，自己在窗口還是站了很久。
不過，從此后，他再也沒有聽到癡女的消息了，其實他沒問，誰又會關(guān)注癡女？
中秋那晚，百里曜正在老宅里陪著李炎。
“今晚過后，我就要回京了，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回去嗎？你就不擔心我……”李炎開始在百里曜面前裝可憐。
“有他們保護你，我放心?！?/p>
“但是朝中的事他們又沒辦法幫我?！?/p>
“有國舅和先生他們在，你還擔心什么？只要你把自己保護好，一切來日方長?！?/p>
“你現(xiàn)在怎么這么鐵石心腸了？小時候你都可以……”
“你也說了那是小時候?！?/p>
李炎不說話了，他知道百里曜這些年的努力是想要弄清楚他父親當年的真相。那件事不管是他還是父皇，現(xiàn)在都是沒法為他做的事。他不明白為何他就一口咬定是姑姑所為，雖然他也痛恨她，但她當初只不過是京城的蠻橫公主，怎么會陷害邊城的百里將軍？
“當年的事已經(jīng)沒法查了?！崩钛渍f。
“今晚不說不開心的事了，這杯酒就當我為你的餞行酒?！卑倮镪诪樗麧M了一杯說。
李炎一干而凈，離開他自己還是有些不舍。
正在這時，寂靜的院子里傳來了聲音。
“小皓，怎么回事？”百里曜問。
“小翰說，不知從哪里來的一癡傻女子，站在院外不走，她的丫環(huán)怎么也弄不走她。我擔心她們的行為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讓人發(fā)現(xiàn)這里?！?/p>
百里曜聽到“癡傻”兩字，蹭的站了起來，說：“我去看看。”
李炎看著他一陣風(fēng)一樣就離開了，就看著百里皓說：“你王兄就聽不得不安全的事?！彼詾榘倮镪资菫榱怂陌踩?。
百里皓搖搖頭，他覺得讓小翰把她們趕走就行了，又不會有什么危險。
百里曜飛身到那棵老桂樹上，看到一丫環(huán)正提著燈籠，那個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了眼前，她果然是母親領(lǐng)回的癡女，她又怎么會在這里？
“你就回去吧，這都不知道是誰家的，驚擾了別人會受懲罰的。”她身旁的丫環(huán)苦口婆心地勸著，她卻不為所動。
那癡女不管丫環(huán)的嘮叨，還是閉上眼睛在聞著什么。百里曜上樹的一剎那，桂花從樹上掉落。
只見那掉落的桂花從她臉上劃過，她笑著睜開了眼，接住桂花，還拿去給那丫環(huán)聞著。
“原來你來這里是為了這桂花樹?！毖经h(huán)說，“我也夠不著，要不摘一枝回去?！?/p>
那癡女還是笑著。
百里曜不知怎么了，隨手就摘了一枝，扔出了院外。
“你看，老天聽到我的聲音的，竟掉下來了一枝，你趕緊拿著跟我回去，老夫人知道會懲罰我的?！?/p>
百里曜見癡女拿著那桂花枝一直放在鼻子下聞著，笑著離開了。
百里曜從樹上跳了下來，抬頭看了看這棵桂花樹，從沒覺得這棵樹吸引人，只有在這個季節(jié)，它才會在這個角落靜靜開放著那些不起眼的小花。他學(xué)著那癡女閉上眼睛，陣陣的幽香撲面而來，原來這老桂樹讓人如此心悅神怡。
“你在干什么？”李炎問。
百里曜睜開了眼，自己竟連李炎來到身邊都不知道。
“原來這桂花還挺清香的。”
李炎也聞了聞，說“是挺香的，小皓說的人走了？”
“走了?！?/p>
百里曜恢復(fù)了他冷淡。他們回到了桌子旁，李炎又開始講著自己回去后的計劃，百里曜只是聽著。
“你給點建議。”李炎說。
“有些事你還做不了主，你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怎么扳倒公主府，而是怎么保護自己，上面的事有皇上?！?/p>
“難道你讓我就一直這樣窩囊地躲著？”
“你想要自己對抗公主府，得先有準備，要有你自己信得過的人，總不能一直靠著國舅爺和先生他們。”
“所以我讓你同我回去?！崩钛子衷谶@里等著他呢。
“你讓我想想?！?/p>
那晚李炎喝醉了，百里曜把他扶上床榻，交待小皓兩句后就回府了。他還是不自覺地去了一趟東北角的小院，發(fā)現(xiàn)里面漆黑一片。
他回到院子中，走到小黑旁，摸了摸它。
次日，李炎帶著百里皓和百里翰離開了，百里曜都沒有去送他。
李炎來到城門外，還不死心，讓馬車等了一會，還是不見他的身影。他對百里皓說：“你王兄的心夠硬的?！?/p>
“王兄對太子已經(jīng)是最好的了。”
“好好，你們百里家的人都一樣?！崩钛渍f。
百里皓嘀咕著說：“昨晚還說自己是兄弟，是一家人?！?/p>
百里曜站在山上，直到那輛小馬車完全消失在遠處，才安心地回去。
“王爺還是不放心太子吧？”李茂問。
“讓他回去，好像是把他一人放到了狼窩?！?/p>
“王爺既然如此不放心，為何不跟他一起回去？”
“母親不愿意我再踏入京城?！?/p>
“老夫人只是嘴上那么一說，王爺做的哪件事，老夫人不知道？她只是不想王爺冒險了，上次北營之事讓老夫人擔心了?！?/p>
“別人都以為我是沖動，殊不知只有破壞了北營，太子才會有機會為自己爭取時間?！?/p>
“太子應(yīng)該知道王爺?shù)挠眯??！?/p>
“知道不知道都沒有關(guān)系，我只做自己想做之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