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覺得我丟了云府的臉，大可不必讓我參加生辰宴，某人大張旗鼓地慶祝我出獄，使我顏面盡失，此刻又當著一群達官貴人的面讓我難堪，真就一絲體面都不肯留給我嗎？”
云綰語氣透露著疏遠。
云澤微微一怔。
余光瞥見賓客們臉上譏諷的笑容，又看一眼眸色黯淡的云綰，心底忽然升起一抹愧疚。
就如她方才所講，出獄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卻弄得人盡皆知，倒是他欠考慮了。
不一會，一陣微弱的抽泣聲傳來。
“妹妹若是不喜歡，大可以講出來，不要為難阿兄，都是我的主意。”
云曦雙眼紅紅的，帶著怯生生的目光，舉止投足間滿是愧疚。
聽到這話，云澤心臟抽痛，僅存的那抹愧疚蕩然無存，反倒對云曦產生些許同情。
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前，云曦寧愿自己受委屈，也會站出來替他開脫。
而云綰呢？
他寵愛數(shù)十年的妹妹，出獄后甚至連一聲阿兄都不肯喊，叫他怎能不生氣？
見云澤無動于衷，云曦哭著擋在他身前，抽泣道：“妹妹若是覺得心煩，姐姐愿意讓你打罵一頓，別氣壞身子?！?/p>
“啪！”
不等云綰回應，一只寬大的手掌狠狠扇在她的臉上。
云綰跌倒在地，腦袋一片空白，嘴里嘗到一絲血腥。
云澤收起火辣辣的手掌，冷聲斥責：“都說過曦兒一片好心，你卻非要往壞處想，也不知道你的心是不是鐵做的，活該被人嫌！”
“哥哥莫要怪罪妹妹，要怪就怪曦兒考慮不周！”
見云綰倒地不起，云曦連忙撲過去將她護住。
“曦兒哪里都好，就是太過心善，往后會吃大虧的。”
云澤心疼地拉起云曦，看向云綰的眼里多了幾分厭惡，毫不憐惜地踢向她的膝蓋，嫌棄道：“少在這里惺惺作態(tài)，大煞風景的東西！”
云綰蒼白的小臉很快紅腫起來，咬牙忍著疼痛，扶著墻勉強起身。
能夠當著賓客面前大打出手，云澤顯然沒有把她當個人看。
果然，在他眼里，她做什么都是錯的。
態(tài)度強硬地替自己辯解時，會覺得她蠻橫無理；虛弱無力的倒地不起時，會覺得她惺惺作態(tài)。
“哥哥，綰兒好似要走?！?/p>
看著她默默離開的背影，云曦不免著急。
“要走就走，留她作甚，還不如養(yǎng)條狗。”
云澤冷哼一聲，拂袖離開。
“畢竟是一家人，她若離開，旁人還以為咱們孤立她呢。”
云曦臉色不悅。
費盡心思把生辰宴弄得如此隆重，本就是為了讓剛出獄的云綰出盡丑態(tài)，自然想要她留下來。
云澤忽覺此言有理。
沉默片刻便朝她奔走而去。
欺負了曦兒就想走，真是豈有此理。
感覺到周圍投來嘲諷的目光，云綰垂下小臉，抬手遮擋紅腫的臉，一瘸一拐地離開，只為保全最后一絲臉面。
走過拐角，額頭忽然一痛，像是撞到什么東西。
云綰清醒過來，鼻尖嗅到熟悉的松香，讓她猛然抬起頭。
四目相對......
看著眼前自己曾深愛過數(shù)十年的男人，云綰早已麻木的心不再狂跳。
倒不是無感，還有恨，濃郁的恨意涌上心頭。
如果沒有他的同意，云老爺斷不敢將她送入大牢。
“何時出獄的？”
蕭桓眉頭稍蹙，帶著幾分審視的目光打量著她。
“兩個時辰前?！?/p>
安沐垂眸，未曾多看他一眼，冷淡地回道。
云澤緊跟過來。
看到蕭桓，臉上的怒意頓時消失，賠笑道：“有失遠迎，還請將軍恕罪?！?/p>
“無妨?！?/p>
蕭桓淡淡回了一句。
目光再次看向云綰，見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少了欣喜，卻多了幾分冷漠。
從前，但凡兩人相遇，云綰總會像是百靈鳥一般繞在他的身邊，嬉笑個不停。
她是最愛纏著他的，此刻卻一言不發(fā)。
入獄三年，倒讓她的骨氣增多了幾分。
可他覺得云綰此刻的冷漠都是偽裝出來的，心里一定還深愛著他吧？
就像從前，不論他提出什么要求，云綰總會盡力滿足，對他極力討好。
想必她一定是裝的！
“桓哥哥~~~”
一道細膩柔弱的聲音傳來。
云曦快步跑來，裝作崴腳的撲進他的懷中，楚楚可憐道：“嘶，腳好痛?！?/p>
“怎么這么不小心，待我察看一下?！?/p>
說著蕭桓便蹲下身，撩起她的裙擺，輕輕揉捏著她的腳踝。
余光瞥向云綰，見她神色淡然，好似一點都不在乎。
怎么會，難道她就一點醋都不吃？
“痛，桓哥哥，人家好痛！”
云曦故意喊得大聲些，想要引來廳堂內的賓客。
纖細的身子一個勁兒地往他懷中貼著，像是在向云綰示威一般。
“還愣著做什么，快請大夫來！”
云澤一臉著急，忍不住推了云綰一把，沖她吼道。
瞧見昔日的未婚夫和疼愛自己的哥哥，兩人對云曦百般關心，云綰心尖微酸，說不在意是假的。
她只覺得數(shù)十年的深情喂了狗。
云綰覺得礙眼，便想借著請大夫為由離開。
“且慢！”
見她要走，蕭桓忽然開口挽留。
他不理解云綰心中作何想法，如今看到他跟著其她女人曖昧不清地貼在一起，居然沒有表現(xiàn)出絲毫介意。
莫不是真的對他沒了感情？
云曦心中一緊，本以為蕭桓對云綰沒了感情，此刻卻對她稍有挽留，生怕兩人舊情復燃。
她才是要嫁入蕭府的新娘，蕭桓是她的丈夫，誰都搶不走！
想到這，云曦用力眨了眨眼，眼角溢出幾滴淚，哽咽道：“傷情不算太重，不必麻煩妹妹了?！?/p>
“方才哭過？”
蕭桓瞧見她泛紅的眼眶。
“不礙事，與妹妹無關?！?/p>
云曦輕輕點頭，拿起手帕擦拭眼淚。
云綰聽著她不問自答，倒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
心中自嘲地笑了笑，從前怎么沒有發(fā)現(xiàn)云曦的心機如此之重？
也好，不如順勢離開，免得臟了自己的眼：“既然無關，奴婢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