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替嫁庶女,侯府刮金。一睜眼,紅燭喜帕,古色生香。蘇曉懵了,
昨晚還在肝 PPT,今天就穿成了鎮(zhèn)北侯府那個被嫡母推出來、替逃跑嫡姐嫁給「癆病鬼」
九皇子的倒霉庶女?行,這地獄開局,姐接了!嫁妝?得先狠狠敲一筆!紅。鋪天蓋地的紅。
蘇曉猛地睜開眼,視線被一片沉重而刺目的紅遮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濃重的、帶著微甜膩味的熏香直往鼻子里鉆,熏得她腦仁發(fā)懵。身下是冰涼梆硬的床板,
硌得她腰背生疼。耳邊充斥著一種奇異的寂靜,
只有遠(yuǎn)處隱約傳來幾聲模糊不清的、壓抑的啜泣,飄飄渺渺,斷斷續(xù)續(xù),
像隔著一層厚厚的棉絮。昨晚的記憶碎片般涌入——散落一桌的咖啡杯,
電腦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報表數(shù)字,最后定格在凌晨三點(diǎn)那盞晃花了眼的臺燈。肝 PPT?
對,她在趕那份該死的項目最終方案。然后呢?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猛地一縮,
帶來尖銳的窒息感??謶只祀s著極度荒謬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她。這不是她的出租屋!
她幾乎是彈坐起來,
一把扯掉頭上那頂沉甸甸的、壓得脖子快斷掉的物件——繡著繁復(fù)金線鴛鴦的蓋頭?
紅得刺眼的絲綢滑落到冰冷的地面。視線驟然開闊。映入眼簾的,是古色古香到極致,
也陌生到令人心慌的景象。雕花繁復(fù)的拔步床掛著同樣艷紅的帳幔,
沉重的紫檀木家具泛著幽暗的光澤,桌上兩支粗大的龍鳳喜燭噼啪作響,燭淚堆積如血。
身上是同樣沉重的大紅嫁衣,金線繡出的鳳凰圖案幾乎要灼傷人的眼睛。不是夢。
蘇曉清晰地聽見自己牙齒磕碰的聲音,咯咯作響。寒意順著脊椎一路爬上后頸,
激得她頭皮陣陣發(fā)麻。她抬起手,那是一雙纖細(xì)、瑩白、指甲修剪得圓潤干凈的手,
絕非她那雙敲鍵盤敲得指節(jié)微凸、偶爾還帶著油墨印子的手。身體也輕飄飄的,
帶著一種久病初愈似的虛弱感。一個絕對荒謬、卻又是唯一可能的念頭,帶著冰冷的鐵銹味,
狠狠砸進(jìn)她的腦?!┝??她艱難地轉(zhuǎn)動脖頸,
目光掃過這間彌漫著喜慶卻冰冷死寂的洞房。記憶的碎片,
屬于另一個靈魂的、模糊而充滿壓抑的記憶,如同沉渣泛起,洶涌席卷。
鎮(zhèn)北侯府…上官家…庶女…上官曉?不,在這個時空,她似乎隨了母姓,被隨意地喚作蘇曉。
一個卑微的、透明得如同塵埃的庶女。
嫡母王氏那張總是帶著刻薄算計的、保養(yǎng)得宜的臉在記憶里浮現(xiàn),
嫡姐上官婉驕縱跋扈、視她如草芥的眼神清晰得刺目。然后,是三天前那場驚天動地的鬧劇。
上官婉,那個從小被捧在手心、金尊玉貴的嫡長女,
得知自己要嫁給傳說中纏綿病榻、咳血不止、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的九皇子蕭成鋒時,
徹底瘋了。她尖叫著砸碎了半屋子的珍玩,哭喊著「讓我嫁給那個癆病鬼,不如讓我去死!」
侯爺上官虎,她的親生父親,那張向來威嚴(yán)的臉,在嫡女的哭鬧和家族的顏面之間,
只掙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冰冷的命令如同判決,
砸在跪在地上的蘇曉頭頂:「婉兒身子不適,這樁婚事,你去?!箾]有問詢。沒有商量。
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愧疚。仿佛她只是一件可以隨意調(diào)換的物品,
一個填補(bǔ)空缺的、最廉價的替代品。王氏在一旁假惺惺地抹著眼淚,
聲音卻淬著毒:「曉兒啊,雖說九皇子是…是病了些,可那也是天家血脈!你嫁過去,
總好過在府里蹉跎一生,這也是你的造化…」造化?蘇曉坐在冰涼的新床上,
雙手死死攥緊了身下那滑膩冰冷的錦被,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
一股冰冷的、帶著鐵銹味的憤怒,猛地沖上頭頂,瞬間壓過了最初的茫然和恐懼。
像一簇幽暗的火苗,在冰封的心湖深處驟然點(diǎn)燃。好啊。真是好一個「造化」!
把她這個庶女推出來當(dāng)替死鬼,堵皇家的嘴,保侯府的顏面,成全嫡姐的「自由」?
打得好一手無恥的算盤!地獄開局?行。她蘇曉接了!既然甩不掉這「癆病鬼」王妃的身份,
那總得撈點(diǎn)實在的傍身。棺材本兒?對,就是棺材本兒!沒有厚厚的嫁妝壓兜,
她拿什么在這吃人的地方活下去?指望那隨時會咽氣的「病秧」夫君?
還是指望侯府那點(diǎn)涼薄的「親情」?做夢!念頭一起,像是絕境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浮木,
蘇曉混亂的心緒反而奇異地沉淀下來。一股屬于現(xiàn)代社畜的彪悍和死磕勁兒,
從骨子里透了出來。她深吸一口氣,那濃重的熏香嗆得她喉嚨發(fā)癢。
她用力將那沉重的嫁衣下擺一撩,動作帶著一種豁出去的利落,
赤著腳就跳下了那張華麗卻冰冷的大床。腳底接觸到冰涼光滑的地磚,寒意直沖天靈蓋,
卻讓她混亂的腦子更加清醒。不能坐以待斃!
門外傳來極其輕微、如同小貓爪子撓門般的動靜。「小……小姐?」
一個細(xì)若蚊蚋、帶著濃重哭腔的聲音怯怯地響起,是陪嫁過來的丫鬟,好像叫小桃?
記憶中也是個怯懦膽小的可憐蟲。蘇曉幾步?jīng)_到門邊,刷地一下拉開了沉重的雕花木門。
門外廊下昏暗的光線里,果然瑟縮著一個小丫頭。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jì),
穿著半新不舊的青布襖裙,身子單薄得像秋天枝頭最后一片葉子,正簌簌發(fā)抖。
眼睛腫得像桃子,臉上還掛著沒擦干的淚痕。
看到蘇曉衣衫不整、赤腳散發(fā)、眼神沉靜得嚇人的樣子,小桃嚇得一個哆嗦,差點(diǎn)癱軟在地,
話都說不利索了:「小…小姐!您…您怎么出來了?這不合規(guī)矩!快…快回床上坐著,
蓋頭…蓋頭不能自己揭啊!」她急得又想哭。蘇曉沒理會她的驚慌失措,目光如刀,
在她臉上刮過。「我問你,」蘇曉的聲音壓得極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度,
像冰錐刺破空氣,「我的嫁妝單子,在誰手里?」小桃被她看得渾身發(fā)冷,
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在…在侯夫人陪房…周媽媽那兒…剛…剛抬進(jìn)王府庫房了……」
「抬走了?」蘇曉的心猛地一沉?!甘恰堑摹剐√翌^垂得更低,聲音細(xì)若游絲,
「奴婢…奴婢偷偷瞥了一眼…好像…好像沒多少東西…就…就幾個薄薄的箱子…」
薄薄的箱子?蘇曉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邪火瞬間竄起!王氏!那老虔婆!果然!
她竟然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了嗎?
真把她當(dāng)成一件可以隨意處置、連帶著打發(fā)幾件舊物就算恩賜的垃圾了?替嫁的風(fēng)險她擔(dān)了,
這最后的、僅有的體面和依仗,王氏還要克扣?!休想!蘇曉只覺得一股血?dú)庵睕_腦門,
方才沉淀下來的理智瞬間被怒意點(diǎn)燃。她猛地一推面前的小桃:「帶我出去!去正院!立刻!
馬上!」「啊?小姐!使不得??!這…這洞房花燭夜,您…您不能亂跑啊!
九皇子殿下要是…」小桃魂飛魄散,嚇得話都說不完整了。「九皇子?」
蘇曉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冷笑,帶著濃重的嘲諷和豁出去的決絕,「他要是現(xiàn)在就能爬起來洞房,
我倒敬他是條漢子!少廢話,帶路!」她眼中那股子玉石俱焚的狠勁兒徹底嚇住了小桃。
小丫頭只覺得頭皮發(fā)炸,仿佛看到了地獄里爬出來的修羅,哪里還敢再勸半個字,
哆哆嗦嗦地轉(zhuǎn)過身,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在前面領(lǐng)路。蘇曉赤著腳緊跟在后。
冰冷堅硬的地磚透過薄薄的襪子,每一步都像踩在冰刀上,刺骨的寒氣順著腳心直往上竄。
可她渾然不覺,胸中那團(tuán)怒火燒得她渾身滾燙。侯府送嫁的人肯定還沒走遠(yuǎn)!這筆賬,
必須當(dāng)面算清!現(xiàn)在!立刻!九皇子府邸比她想象的還要大,也更空曠死寂。
穿過一道又一道曲折的回廊,廊下垂掛的紅燈籠在夜風(fēng)中無力地?fù)u晃著,
投下明明滅滅的影子,如同幢幢鬼影。偌大的府邸,竟看不到幾個人影。
遠(yuǎn)處偶爾傳來幾聲壓抑的咳嗽,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令人心頭發(fā)毛。
小桃對這里顯然也是一片陌生,只能憑著對侯府送親隊伍來時路徑的模糊記憶,
跌跌撞撞地往前摸索。蘇曉心急如焚,腳底的冰冷和心頭的怒火交織翻騰。
她強(qiáng)迫自己冷靜下來,飛快地盤算著。王氏愛面子,上官虎重家族利益,
侯府欺君替嫁的把柄就在她手里攥著!這是她唯一的籌碼!必須狠!必須準(zhǔn)!
必須讓王氏和上官虎肉痛到極點(diǎn)!終于,前方隱隱傳來人聲。一處掛著「錦輝堂」
匾額的寬敞院落出現(xiàn)在眼前。院子里燈火通明,
幾個穿著侯府下人服飾的仆役正指揮著王府的家丁,
將最后幾口朱漆木箱抬進(jìn)旁邊的廂房庫房。廊檐下,王氏身邊那個心腹陪房周媽媽,
正挺著肥碩的腰身,滿臉堆笑地跟一個穿著體面管事服飾的中年男人說著什么,
手里還捏著一卷紙——想必就是那敷衍了事的嫁妝單子!周媽媽眼尖,
第一時間就瞥見了赤著腳、披頭散發(fā)沖過來的蘇曉。她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隨即化為毫不掩飾的厭惡和驚怒。「哎喲!我的二小姐!」周媽媽尖著嗓子,
邁著兩條粗壯的短腿就沖了過來,試圖攔住蘇曉,肥胖的手指幾乎要戳到蘇曉鼻尖上,
「您這是做什么?!瘋魔了不成?這是九皇子府!不是咱們侯府后院!您這副模樣跑出來,
成何體統(tǒng)?驚擾了貴人,侯爺和夫人的臉往哪擱?快快快,快跟我回去!」
說著就要上手拉扯。蘇曉猛地一抬手,狠狠打開了周媽媽伸過來的爪子?!概荆 ?/p>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夜里格外刺耳。所有人都驚呆了。抬箱子的停下了動作,
王府的管事也皺起了眉頭,驚疑不定地看著這個形容狼狽卻氣勢驚人的新王妃。
周媽媽捂著手背,難以置信地瞪著蘇曉,仿佛看到了怪物。蘇曉站定,
赤腳踩在冰冷的石階上,背脊挺得筆直。夜風(fēng)吹亂了她未束的長發(fā),
絲絲縷縷拂過蒼白的臉頰。她沒有看錯愕的周媽媽,也沒有看那些驚疑的下人,
冰冷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箭矢,越過人群,
直直釘在廊下那個穿著體面的王府管事身上——那是她此刻唯一需要鎮(zhèn)住并表明態(tài)度的人。
「體統(tǒng)?」她開口,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帶著一種被逼到絕境后的極度冷靜,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玉盤,「侯府不顧天家威儀,嫡女抗旨逃婚,拿我這庶女頂替欺君,
這就叫體統(tǒng)了嗎?」轟!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空氣驟然凝固。
所有侯府下人臉色瞬間煞白如紙,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欺君!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周媽媽更是嚇得雙腿一軟,噗通一聲癱坐在地上,渾身抖如篩糠,肥碩的身體像一灘爛泥。
王府那位管事猛地抬起頭,眼中精光爆射,死死盯住蘇曉,臉上再無半分之前的客氣疏離,
只剩下震驚和審視。蘇曉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用疼痛壓下身體的顫抖和心底翻涌的惡寒。
她強(qiáng)迫自己維持住那份冰冷的鎮(zhèn)定,目光毫不退縮地迎向管事那銳利如鷹隼的審視。
她需要一個見證者。一個九皇子府,或者說,一個代表著天家威嚴(yán)的見證者。
她要讓這場談判,從一開始就失去侯府私下捂蓋子的可能!「王…王妃娘娘…」
管事的聲音帶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恭敬試探。蘇曉不再看他,
仿佛剛才那句石破天驚的話只是陳述了一個微不足道的事實。她猛地轉(zhuǎn)過頭,
俯視著地上抖成一團(tuán)的周媽媽,那目光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肝业募迠y單子,」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清晰地送入在場每一個人的耳中,「拿來?!?/p>
周媽媽抖得更厲害了,牙齒咯咯作響,幾乎要暈厥過去?!改脕?!」蘇曉向前逼近一步,
赤腳踩在冰冷的石面上,無形的壓力幾乎讓周媽媽窒息。
周媽媽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從懷中掏出那卷被捏得皺巴巴的紙,雙手哆嗦著捧過頭頂。
蘇曉一把抓過,嘩啦一聲抖開。借著廊下昏暗的燈籠光,她一目十行地掃下去。
薄薄的一張紙。上面所列之物,寒酸得令人發(fā)指!幾匹顏色陳舊的潞綢,
一套半舊不新的赤金頭面(一看就是王氏年輕時戴過的舊款),一些不值錢的藥材,
外加五百兩壓箱底的銀子……這就是侯府嫁女,哪怕嫁的是個「癆病鬼」皇子,
一個庶女的全部體面?荒誕!可笑!蘇曉捏著那張輕飄飄的紙,
指尖因為用力而深深陷進(jìn)柔軟的紙面,留下清晰的凹痕。一股巨大的屈辱和冰冷的憤怒,
如同毒藤般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幾乎要將她勒斷。她猛地抬起頭,
眼中燃燒著兩簇冰冷的火焰,直射向癱軟在地的周媽媽?!父嬖V夫人,」
蘇曉的聲音像是從冰窟窿里撈出來,帶著滲人的寒意,「這些東西,打發(fā)叫花子嗎?」
「我蘇曉,替侯府擔(dān)下了這天大的干系,擔(dān)下了這欺君罔上的死罪!這點(diǎn)東西,買我的命?
買侯府滿門的命?!」「一個時辰?!顾斐鍪持?,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
直直指向周媽媽那張驚恐扭曲的胖臉?!肝医o你們一個時辰?!埂赋悄蠗冀?,
那兩間地段最優(yōu)的綢緞莊子,夫人名下的,我要了?!埂肝鹘紲厝f子,
帶一百畝上等水田的,我要了?!埂阜蛉思迠y里那套十二件的翡翠頭面,
還有壓箱底的那對羊脂玉鐲,我要了?!埂脯F(xiàn)銀,」蘇曉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再添三千兩!足色,官銀!」她每說一句,周媽媽臉上的血色就褪去一分,
最后已是一片死灰,眼神渙散,仿佛聽到了催命的符咒。「少一件,缺一兩,」蘇曉俯下身,
湊近周媽媽耳邊,用只有她能聽清的音量,一字一句,如同詛咒,「我就去敲登聞鼓!
告御狀!告侯府嫡女上官婉,抗旨不遵,欺君罔上!告侯爺夫人,李代桃僵,藐視天家!
大家一起死干凈!」「聽明白了嗎?」最后五個字,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周媽媽的心口。
周媽媽渾身劇烈一顫,猛地抬起頭,對上蘇曉那雙漆黑深不見底、沒有任何情緒的眸子。
那里面沒有瘋狂,沒有沖動,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和玉石俱焚的決絕。她毫不懷疑,
眼前這個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的庶女,真的做得出來!巨大的恐懼扼住了她的喉嚨,
她連滾爬爬地站起來,連行禮都忘了,跌跌撞撞地就往外沖,
嘶聲尖叫著吩咐那些同樣嚇傻了的侯府下人:「快!快回去!稟告夫人!快?。?!」
侯府的下人們?nèi)鐗舫跣?,連滾帶爬地跟著周媽媽,
倉皇如喪家之犬般逃離了這座讓他們膽寒的九皇子府。那幾口剛剛抬進(jìn)庫房的寒酸木箱,
孤零零地留在原地,像是對這場鬧劇最無情的嘲諷。王府的管事從頭到尾沉默地看著,
臉上的神色變幻不定,最終歸于一種深沉的肅穆。他對著蘇曉,
緩緩地、極其鄭重地躬身行了一禮。夜風(fēng)更冷了。蘇曉赤腳站在冰冷的石階上,
看著那群消失在黑暗中的狼狽身影。胸中那團(tuán)燃燒的火焰漸漸平息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劫后余生的虛脫感,以及更深重的、冰封般的寒意。她慢慢攤開手心,
那張寫著寒酸嫁妝的單子,早已被她攥成了一團(tuán)濕漉漉、皺巴巴的廢紙。她低下頭,
看著自己凍得發(fā)青的腳趾,感受著那股刺透骨髓的冰涼。這冰涼,
似乎也暫時澆熄了她心頭的燥火。一個時辰。她在賭。賭王氏的貪婪怕死,
賭上官虎的家族臉面,賭那「欺君罔上」四個字足以壓垮他們所有的僥幸!
時間在死寂中流逝。九皇子府像個巨大的、沉默的墳?zāi)?。遠(yuǎn)處那幾聲壓抑的咳嗽時斷時續(xù),
如同幽靈的嘆息。小桃不知何時悄悄找了雙軟底繡鞋,怯懦地跪在地上,
小心翼翼地捧起蘇曉冰冷的腳,替她穿上。蘇曉沒有阻止,只是木然地站著,
像一尊冰冷的雕像。不知過了多久,府門外終于再次傳來了急促的車馬聲和人聲喧嘩。
比之前更龐大的車隊如同驚弓之鳥般涌入府邸。侯府的管家,
一個平日里極為體面精干的中年男人,此刻卻是滿頭大汗,臉色灰敗,
腳步踉蹌地親自指揮著下人卸車抬箱。一口口沉重厚實的樟木大箱被迅速抬進(jìn)庫房。
管家?guī)缀跏菗涞教K曉面前,雙手恭敬地捧上一個沉甸甸的紫檀木雕花匣子,
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顫抖:「二…王妃娘娘!夫人…夫人讓小人即刻送來!
城南棲霞街兩處鋪子的契書,西郊溫泉莊子并一百畝良田的地契,都在這里!
翡翠頭面和羊脂玉鐲也…也在匣中!還有…還有三千兩官銀票!請…請您過目!」匣子打開,
里面厚厚一沓契約文書,幾件流光溢彩、種水極佳的翡翠首飾安靜地躺在絲絨襯墊上,
一對溫潤如凝脂的白玉鐲子散發(fā)著柔和的光澤,上面壓著幾張蓋著鮮紅官印的銀票。
周媽媽縮在管家身后,臉色慘白,眼神躲閃,連頭都不敢抬一下。賭贏了。
蘇曉懸在半空的心,終于重重地落回了實處,砸得胸腔都有些發(fā)悶。她伸出手,指尖冰涼,
輕輕拂過那幾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斤的紙契,感受著那象征著生存底氣的棱角。很好。
她合上匣蓋,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笘|西留下?!顾穆曇艋謴?fù)了平靜,
甚至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溉耍瑵L。」管家如蒙大赦,連聲道謝,
幾乎是拖著癱軟的周媽媽,帶著一群汗流浹背的下人,再次倉皇逃離,仿佛身后有惡鬼在追。
喧囂過后,王府的夜顯得更加死寂。蘇曉抱著那個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如同抱著最后的浮木。
冰冷的觸感透過木匣傳遞到指尖手臂,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慢慢轉(zhuǎn)過身,
看向身邊那個早已嚇得魂不附體、只會簌簌發(fā)抖的小桃?!感√??!埂感 〗恪?/p>
小桃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溉ゴ蚺锜崴畞?,」蘇曉的聲音有些飄忽,「我的腳……凍僵了。
」她抱著匣子,一步一步,踩著腳下被無數(shù)人踩踏過的冰冷石階,
重新走向來時那座紅燭搖曳、卻依舊冰冷如墳?zāi)沟亩捶?。嫁妝,她的棺材本兒,暫時到手了。
但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呢?那個傳說中的「癆病鬼」九皇子…他此刻,
是不是正躺在里面那張冰冷的床上,等待著命運(yùn)的終結(jié)?亦或是…等待著她的命運(yùn)?
蘇曉推開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門。第二章:病弱夫君?毒心初顯!喜帕掀開,
預(yù)想中的病容枯槁沒看到,只撞進(jìn)一雙深潭般沉靜的眼。洞房之內(nèi),紅燭依舊。
光線卻似乎比之前更加昏暗粘稠,沉沉地壓在人心上??諝饫锬枪商鹉伒难銡馕?,
混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清苦的藥味,形成一種奇異的、令人窒息的氛圍。
蘇曉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地磚上,懷里緊緊抱著那個沉甸甸的紫檀木匣。
匣子堅硬的棱角硌著她的肋骨,帶來一絲微弱的痛感,
卻奇異地讓她漂浮的心稍稍有了點(diǎn)著落。她的「棺材本兒」暫時到手了。
但這只是活下來最微不足道的憑證。在這座空曠得如同巨大墳?zāi)沟木呕首痈?/p>
在這間紅得刺眼卻又冷得徹骨的洞房里,真正的考驗才剛剛開始。
那個傳聞中纏綿病榻、咳血不止,隨時可能咽氣的夫君蕭成鋒。他此刻,
就在那道垂下的、厚重如血的帳幔之后嗎?帳幔是暗紅色的云錦,繡著繁復(fù)的龍鳳呈祥圖案,
針腳細(xì)密,在燭光下流淌著一種沉郁的光澤。它將拔步床的內(nèi)部空間遮蔽得嚴(yán)嚴(yán)實實,
仿佛隔絕了紅塵,也隔絕了生死。里面靜悄悄的。沒有呼吸聲,沒有咳嗽聲,
甚至沒有一絲活人存在的動靜。只有燭火偶爾爆開的噼啪輕響,在這死寂中顯得格外清晰,
敲打著蘇曉緊繃的神經(jīng)。像一具華麗的棺槨。蘇曉腦中不受控制地冒出這個冰冷的念頭。
她抱著匣子的手臂下意識地收得更緊了些。把匣子放在同樣冰涼沉重的紫檀木桌上時,
發(fā)出「咚」的一聲輕響,在這寂靜里顯得格外突兀。她深吸一口氣,
帶著濃重藥味和熏香的冰冷空氣,瞬間灌滿了肺腑,嗆得她喉嚨發(fā)癢。沒有退路了。
無論帳幔之后躺著的是人是鬼,是奄奄一息還是已經(jīng)冰冷的尸體,她都必須掀開它。
這是她的身份,也是她此刻唯一能走下去的路。蘇曉伸出手,指尖冰涼,微微顫抖著,
觸碰到那厚重冰涼的帳幔邊緣。絲滑、沉重、帶著一種仿佛能吸走所有熱量的質(zhì)感。
她猛地用力,將那沉重的帳幔向兩邊狠狠一扯!「嘩啦——」
布料摩擦滑動的聲音在死寂中格外刺耳。預(yù)想中的景象并未出現(xiàn)。
沒有想象中的病入膏肓、枯槁如柴的面容。沒有彌留之際渾濁失神的雙眼。
更沒有冰冷僵硬的尸體。拔步床內(nèi)光線昏暗,卻足以讓她看清。一張寬闊的紫檀木床上,
一個穿著月白色中衣的男子斜倚著厚厚的錦緞靠枕。墨色的長發(fā)未束,
如同上好的綢緞散亂地鋪陳在枕上和肩頭。他很年輕。
臉色是那種久不見天日的、近乎透明的蒼白,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名貴的薄胎白瓷,
隱隱透著一種易碎的脆弱感。嘴唇顏色很淡,沒多少血色,輪廓卻異常清晰優(yōu)美。然而,
這一切都抵不過他此刻的眼神。當(dāng)帳幔被掀開的剎那,他就靜靜地、毫無預(yù)兆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并非渾濁,并非瀕死的渙散。那是一雙怎樣深沉的眼眸?幽邃,沉靜,
漆黑的瞳仁如同深不見底的寒潭,倒映著跳躍的燭光,卻吸收不了半分暖意。
里面沒有病弱的渾濁,沒有懦弱的躲閃,只有一片深沉的、仿佛能穿透人心的平靜。
如同靜謐的深海,表面波瀾不驚,深處卻蟄伏著難以揣測的暗流與力量。這眼神,
銳利得如同兩把無形的冰刃,瞬間刺破了蘇曉所有關(guān)于「病弱癆鬼」的預(yù)設(shè)!
蘇曉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驟然停止,
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涌向頭顱,又在下一秒被凍結(jié),
讓她頭皮陣陣發(fā)麻,手腳冰涼。他不是快死了!他清醒著!而且,
這眼神……這眼神絕不屬于一個垂死之人,更不屬于一個懦弱無能的廢物皇子!四目相對。
空氣凝固了。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燭火在兩人之間跳躍,光影明明滅滅,
映照著床榻上男子蒼白卻輪廓分明的臉,也映照著蘇曉臉上無法掩飾的震驚與僵硬。
她甚至忘了呼吸。那雙深潭般的眼睛,平靜無波地注視著她,
似乎將她所有的狼狽、所有的驚愕、所有的強(qiáng)裝的鎮(zhèn)定,都一絲不落地看進(jìn)了眼底。
沒有驚訝,沒有質(zhì)問,沒有尋常男子在新婚夜見到自己妻子的任何情緒波動。
只有那種洞悉一切的、極度冷靜的審視。像在打量一件……意料之中的物品。
巨大的壓迫感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沉重如山,幾乎讓蘇曉站立不穩(wěn)。
她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赤腳踩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寒意直透腳心,
才讓她混亂的思緒找回一絲清明?!傅睢钕拢俊顾牭阶约焊蓾粏〉穆曇舸蚱屏怂兰?,
陌生得不像自己的喉嚨發(fā)出的。床上的人依舊沒有任何動作,
只是那深不見底的眸光在她臉上淡淡掠過,如同寒潭水面掠過一陣無形的風(fēng),
帶不起絲毫漣漪。他的視線,最終落在了她放在桌上那個顯眼的紫檀木匣子上。
目光停留了一瞬,極其短暫,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就在此時,一陣壓抑的、沉悶的咳嗽聲,
驟然從他胸膛深處爆發(fā)出來?!缚取瓤取孤曇魤阂侄纯啵盒牧逊?,
仿佛要將整個肺腑牽扯出來。他猛地側(cè)過身,
蒼白的臉頰因為劇烈的咳嗽瞬間涌上病態(tài)的潮紅,單薄的身子隨著咳嗽劇烈地起伏震顫,
脆弱得像是下一秒就要散架。方才那銳利如刀的眼神仿佛只是一個幻覺。眼前的,
分明是一個病弱不堪、氣息奄奄的病人。巨大的反差,讓蘇曉剛剛提起的心又猛地懸在半空,
不上不下,堵得難受。她僵在原地,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yīng)。是扶?還是不扶?眼前的男人,
是她的夫君,名義上天潢貴胄的九皇子蕭成鋒??伤麥喩砩舷峦钢拿芘c危險氣息,
卻讓她本能地只想遠(yuǎn)離。就在她猶豫掙扎之際,一只骨節(jié)分明、異常蒼白的手,
吃力地?fù)卧诹舜惭厣希坪跸胍枇ψ?。那手瘦削得過分,皮膚下的青色血管清晰可見,
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著。蘇曉幾乎是下意識地,或者說,
是被那股無形的壓迫催動的本能反應(yīng),她上前一步,
伸出手想去攙扶那只看起來下一秒就要折斷的手腕。她的指尖,
帶著方才在冰冷地面上沾染的寒氣,輕輕地、有些遲疑地觸碰到了他冰涼的手背肌膚。
那觸感冰涼刺骨,仿佛觸摸的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深冬溪澗里的石頭。然而,
就在指尖相觸的剎那——毫無預(yù)兆地!
一個極其清晰、冷靜、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意味的「聲音」,
猛地、毫無阻礙地直接撞入了蘇曉的腦海深處!那絕不是通過耳朵聽到的話語。
它就那么突兀地在她的思維里響起,字句分明,
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咳……這侯府送來的替嫁庶女?眼神倒不像怯懦之人?!刮?!
蘇曉只覺得腦子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顆炸雷!轟然巨響!一股強(qiáng)烈的眩暈感瞬間攫住了她!
她眼前猛地一黑,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幾乎要栽倒在地!
扶住床沿的手像被滾燙的鐵烙了一下,她觸電般猛地縮了回來,整個人如同受驚的兔子,
踉蹌著向后連退數(shù)步,后背重重地撞在了冰冷的紫檀木桌角上!劇痛從后背傳來,
卻遠(yuǎn)不及她心中的驚濤駭浪!那是什么?!那聲音是誰?!是他?!蘇曉臉色煞白如紙,
毫無血色,瞳孔因為極致的震驚而放大到了極限,里面充滿了無法形容的恐懼和難以置信。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沖撞,咚咚咚的聲音幾乎要撞破耳膜!
她死死地盯著床上那個剛剛結(jié)束劇烈咳嗽、正微微喘息著的男人。他依舊蒼白,依舊脆弱,
額角因為剛才的咳嗽滲出了細(xì)密的冷汗。此刻,他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身上。
那雙深潭般的眼睛里,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詫異?對她如此劇烈反應(yīng)的詫異?不,
那差異太淺了,淺得像是燭光在他眼底搖曳時投下的錯覺。更多的,
依舊是那種深沉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平靜。蘇曉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試圖壓下那股幾乎要沖破喉嚨的尖叫。幻覺?不!那聲音太清晰了!
每一個字都像刀刻斧鑿般印在她腦子里!絕不可能是幻覺!替嫁庶女?眼神不像怯懦之人?
這正是她現(xiàn)在的處境!這正是她極力想要隱藏的真實情緒!
這聲音……這聲音直接洞穿了她的偽裝!
難道……難道……一個荒謬絕倫卻又無比契合當(dāng)下情形的念頭,如同冰錐刺破黑暗,
帶著徹骨的寒意,狠狠扎進(jìn)蘇曉的腦海!她能聽見他的想法?!讀心?!
這個念頭本身帶來的沖擊力,甚至比剛才聽到那詭異心聲時更加猛烈!
讓她四肢百骸都瞬間被凍僵!穿越……替嫁……現(xiàn)在又來個讀心術(shù)?!
這到底是個什么詭異的世界?!混亂如同風(fēng)暴般在蘇曉腦中肆虐。
恐懼、震驚、荒謬感交織纏繞,幾乎要將她吞噬。不行!不能慌!
蘇曉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銳的刺痛和口腔里彌漫開的血腥味,
瞬間將她混亂的思緒拉回了一絲清明。求生欲在巨大的驚嚇之后驟然爆發(fā),壓倒了所有情緒。
不管這是什么鬼能力,不管眼前這個看似病弱實則深不可測的男人到底是什么來路,
她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穩(wěn)住!絕對不能讓他看出任何異常!蘇曉強(qiáng)迫自己壓下狂跳的心臟,
努力控制著顫抖的手指。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fù)鲁?,試圖讓僵硬的身體放松下來。
她垂下眼簾,避開了蕭成鋒那深不可測的視線,
目光落在自己凍得發(fā)青、此刻還在微微顫抖的赤腳上。她需要冷靜。
她需要時間消化這突如其來的、打敗認(rèn)知的變故。剛才那驚惶失措的退縮,撞到桌角的失態(tài),
可以用害怕、緊張、新婚夜面對陌生夫君的羞怯來解釋……對,就是羞怯和害怕!
一個被逼替嫁的庶女,面對傳說中病弱的皇子夫君,害怕是正常的!
蘇曉在心里飛快地給自己尋找著合理的借口?!浮钕滤∽??!顾椭^,
聲音帶著一絲刻意壓制的顫抖,聽起來像是緊張不安,「臣妾……臣妾方才失儀了。
殿下……可要喝水?」她沒有再上前。只是站在原地,保持著低眉順眼的恭敬姿態(tài),
用最尋常、最符合她此刻「庶女怯懦」身份的問話,小心翼翼地試探著,
也掩飾著自己內(nèi)心的滔天巨浪。蕭成鋒的目光在她低垂的臉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沉沉,
仿佛帶著千鈞重量,壓得蘇曉幾乎喘不過氣。半晌,他才緩緩開口,
聲音帶著劇烈咳嗽后的沙啞低沉,如同砂紙刮過枯木:「……無妨?!苟潭虄蓚€字,
聽不出任何情緒。他似乎很疲憊,說完這兩個字,便微微閉上了眼睛,
長長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淡淡的陰影,
仿佛剛才那銳利的眼神和詭異的心聲都是蘇曉極度緊張下的錯覺。
房間再次陷入一種令人窒息的安靜。只有蠟燭燃燒的細(xì)微噼啪聲,
和他略顯急促的、帶著病弱氣息的呼吸聲。蘇曉僵立著,一動不敢動。
巨大的謎團(tuán)如同沉重的陰霾,徹底籠罩了她。替嫁的身份。深不可測的病弱夫君。
還有這突如其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讀心術(shù)?這九皇子府,不是棺材。
卻更像一個深不見底、步步驚心的幽暗旋渦!她剛才觸碰他手背的指尖,
此刻仿佛還殘留著那股刺骨的冰涼,以及那心聲直接撞入腦海帶來的詭異悸動。
讀心術(shù)……這個念頭如同藤蔓般纏繞著她,揮之不去。是真的嗎?
還是她驚嚇過度產(chǎn)生的幻聽?一定要確認(rèn)!蘇曉的指尖在寬大的袖袍下悄悄蜷縮起來,
指甲用力掐進(jìn)了掌心。細(xì)微的痛楚刺激著她的神經(jīng),逼迫她保持清醒和思考。
她需要一個機(jī)會。一個能夠再次接觸到他,驗證這詭異能力的、看似合理的機(jī)會!
目光飛快地在屋子里掃視一圈。紅燭、空蕩蕩的桌子、緊閉的窗戶……最后,
定格在不遠(yuǎn)處角落里的黃花梨木小幾上——那里放著一個鎏金云紋的黃銅暖爐,
爐口正散發(fā)出微弱的紅光和暖意。機(jī)會!蘇曉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悸動,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溫順自然,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關(guān)切:「殿下……夜里涼氣重,
臣妾見那邊有個暖爐,給您挪近些可好?」她微微抬眼,
飛快地瞥了一眼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的蕭成鋒。他依舊閉著眼,沒有任何回應(yīng)。
長長的睫毛覆蓋下來,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兩扇小小的陰影,氣息微弱,仿佛已經(jīng)沉沉睡去。
默認(rèn)了?蘇曉不敢再問第二遍。她小心翼翼地挪動腳步,每一步都踩得極輕,
生怕驚擾了什么。走到那小幾旁,黃銅暖爐散發(fā)著融融暖意,爐壁有些燙手。
她雙手捧住暖爐兩側(cè)的鎏金提梁。沉甸甸的,爐內(nèi)的炭火發(fā)出細(xì)微的嗶嗶聲。捧穩(wěn)了。
一步一步,緩緩地向拔步床靠近。距離在縮短。三步。兩步。一步。床榻上的人依舊閉著眼,
呼吸平穩(wěn)而微弱。蘇曉的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膛而出。
她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穩(wěn)??!就是現(xiàn)在!她捧著暖爐,微微彎下腰,
做出要將暖爐輕輕放在床榻邊腳踏上的動作。
就在暖爐底座即將接觸到腳踏錦墊的前一秒——她的左手,
裝作不經(jīng)意地、調(diào)整暖爐位置的樣子,
指尖飛快地、極其輕微地擦過了蕭成鋒隨意搭在錦被外側(cè)的右手手背!冰涼!
依舊是那種刺骨的冰涼!指尖觸碰的瞬間,蘇曉全身的神經(jīng)都繃緊了!
所有的意念都集中在那一點(diǎn)接觸上!聽!快聽??!然而——什么都沒有!一片死寂!
只有她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和血液奔流的轟鳴在她耳中無限放大!沒有心聲!
沒有剛才那種清晰撞入腦海的「聲音」!怎么會?蘇曉的心猛地一沉。難道是幻覺?
剛才被嚇糊涂了?她不死心。指尖停留的時間極其短暫,卻仿佛耗盡了她所有的勇氣。
她狀若無事地將暖爐輕輕放下,直起身,
目光卻忍不住再次飛快地掃過蕭成鋒搭在錦被上的手。那只手蒼白瘦削,安靜地放著。
蘇曉的指尖在袖中蜷縮得更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再來一次!必須再來一次!
她穩(wěn)住有些發(fā)軟的雙腿,目光落在床頭小幾上那個青玉蓮花茶杯上。里面的茶水是涼的。
「殿下,」她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茶水涼了,臣妾去給您換一盞熱的?」這次,
蕭成鋒終于動了。他緩緩地掀開了眼簾。那雙深潭般的眸子再次看向她。眸光沉靜如水,
沒有任何波瀾,甚至帶著一絲被打擾后的淡淡倦意。他微微頷首,極其輕微的一個動作,
算是應(yīng)允。蘇曉只覺得那目光像是有實質(zhì)的重量,壓得她幾乎抬不起手。
她強(qiáng)自鎮(zhèn)定地拿起那個冰冷的青玉茶杯。轉(zhuǎn)身。走到桌邊。桌上有一個青釉提梁壺,
摸上去溫溫?zé)釤帷K崞饓?,將溫?zé)岬牟杷⑷氡?。水聲在寂靜中潺潺作響。
雙手捧著那杯溫?zé)岬牟杷俅巫呦虼策叀?拷?。一步。兩步。站定。她微微躬身?/p>
雙手極其恭敬地將茶杯遞向蕭成鋒?!傅钕?,請用茶?!顾哪抗獾痛?,落在茶杯上,
眼角的余光卻死死鎖定了蕭成鋒伸向茶杯的那只右手。來了!那只蒼白的手緩緩抬起,
帶著一種冰弱無力的遲緩,靠近茶杯。指尖相觸!
當(dāng)蕭成鋒冰涼的手指即將碰到溫?zé)岬谋跁r——蘇曉捧杯的手,
極其微小地、快如閃電般地向上抬了一寸!動作幅度小到幾乎無法察覺!
仿佛只是因為恭敬而微微調(diào)整了奉茶的角度。然而,就是這微不可察的一抬,
她那捧著杯底的右手食指指尖,極其巧妙地、結(jié)結(jié)實實地觸碰到了蕭成鋒右手食指的指腹!
冰涼!堅硬!觸碰的瞬間!蘇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所有的意念都凝聚在這一點(diǎn)接觸之上!
聽!嗡——一股極其微弱、極其混亂的雜音,如同隔著一層厚厚的屏障,
驟然在她腦海中響起了一瞬!那聲音模糊不清!像是被干擾的電流噪音!
又像是在深水中努力想要聽清岸上的呼喊!只有極短暫的、不到半秒的嗡鳴!然后!
戛然而止!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剪刀瞬間剪斷!消失得無影無蹤!只剩下她腦中一片空白!
蘇曉的呼吸猛地一窒!指尖那冰冷的觸感仿佛還殘留著,
但腦海中那詭異的心聲卻如同從未出現(xiàn)過!怎么回事?為什么這次只有噪音?而且如此短暫?
是她能力不穩(wěn)定?還是……他……蘇曉捧著茶杯的手因為極度的震驚和混亂,
控制不住地細(xì)微顫抖起來。杯中的茶水水面蕩開一圈圈漣漪。就在這時。兩根冰涼的手指,
穩(wěn)穩(wěn)地捏住了杯壁。輕易地、不容抗拒地將茶杯從她微微顫抖的手中接了過去。
蘇曉下意識地抬起頭。正對上蕭成鋒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他端著茶杯,
杯沿湊近淡色的唇邊,目光卻越過杯沿,平靜地、甚至是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興味,
落在了她因為竭力掩飾卻依舊泄露了驚惶失措的臉上。他的眼神……那里面沒有絲毫意外。
沒有對茶水溫度的在意。更沒有病人該有的渾濁無力。
只有一種洞悉一切的、近乎淡漠的了然。仿佛她剛才所有小心翼翼的試探,
所有驚濤駭浪般的內(nèi)心掙扎,所有孤注一擲的觸碰……都被他一絲不落地看在眼里。
如同一個旁觀者,冷靜地看穿了一場笨拙的表演。蘇曉只覺得一股寒氣,
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讓她如墜冰窟!第三章:燕窩羹里藏殺機(jī)?讀心術(shù)下現(xiàn)原形!
一碗燕窩羹送來,伺候的丫鬟眼神閃爍。九皇子府的清晨來得異常安靜。沒有鳥鳴,
沒有仆役灑掃的聲響,只有窗外灰白的天光,透過厚重的窗紗,吝嗇地漏進(jìn)來幾縷,
在冰冷的地磚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氣里那股若有若無的清苦藥味,似乎更濃了些,
絲絲縷縷纏繞著,浸潤著每一寸空間,揮之不去。
蘇曉幾乎是睜著眼睛熬過了新婚夜剩下的時間。
一側(cè)冰冷的腳踏上——這是她能找到的離那張紫檀木大床最遠(yuǎn)、又能勉強(qiáng)解釋為「伺候夫君」
的位置。厚重的錦被裹在身上,卻驅(qū)不散骨髓深處滲出的寒意。
懷里緊抱著那個裝著房契地契銀票的紫檀木匣,如同抱著唯一的浮木。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匣子上冰冷的雕花棱角,腦海中卻翻江倒海,全是昨夜那驚魂的一幕幕。
那雙深潭般沉靜卻銳利的眼。指尖觸碰時那冰冷刺骨的觸感。
還有那清晰得如同炸雷、直接撞入腦海的心聲:【咳…這侯府送來的替嫁庶女?
眼神倒不像怯懦之人?!恳约昂髞?,她孤注一擲的試探觸碰,卻只換來一片混亂模糊的嗡鳴,
和戛然而止的死寂。讀心術(shù)?是真的!卻又如此不穩(wěn)定,如此難以捉摸。面對蕭成鋒時,
更像是隔著一層濃霧,只偶爾透出一縷微光。這能力從何而來?它到底能發(fā)揮到什么程度?
那個看似病弱不堪、卻又深不可測的夫君,他是否……察覺到了什么?
無數(shù)個疑問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心臟,每一次心跳都帶來窒息的沉重。
蘇曉將冰涼的臉頰貼在同樣冰涼的匣子上,試圖汲取一絲虛假的暖意。不行,
不能再這樣被動下去。這深宅王府,本身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宮,步步殺機(jī)。
她必須盡快弄懂這詭異的能力,哪怕它只是偶爾靈光一閃,也可能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籌碼!
天亮后,蕭成鋒依舊沉睡(或者說昏睡?),氣息微弱平穩(wěn)。蘇曉輕手輕腳地起身,
活動著僵硬冰冷的四肢。她走到梳妝臺前,一方模糊的銅鏡映出她憔悴蒼白的臉,
眼下帶著濃重的青影。昨夜那個為了嫁妝敢豁出去捅破天潑婦般的蘇曉,仿佛只是一場幻覺。
鏡中人,依舊是被命運(yùn)裹挾、茫然無措的替嫁庶女。她需要盡快熟悉這里。
熟悉這座名為「家」、卻冰冷如墓穴的九皇子府邸,熟悉這里的下人面孔,
熟悉每一處可能隱藏著危險或機(jī)遇的角落。生存是第一要義。她打開房門。
清晨微冷的空氣涌進(jìn)來,帶著庭院里草木的潮濕氣息。偌大的院子空蕩蕩的,
廊下不見一個人影?!感√遥俊固K曉輕聲喚道。角落里,
那個同樣蜷縮著熬了一夜的小身影動了動,怯生生地抬起頭,
眼睛依舊紅腫著:「小…王妃娘娘……」「去打些熱水來,再找人問問,府里管事的是誰,
早飯……哪里?。俊固K曉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尋常。小桃如蒙大赦,飛快地爬起來,
小跑著去了。蘇曉站在廊下,看著小桃的身影消失在曲折的回廊盡頭。
清晨的薄霧彌漫在空曠的庭院里,假山嶙峋的輪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如同蟄伏的怪獸。
一切都籠罩在一種壓抑的、詭異的寧靜之中。這里太靜了。靜得不正常。很快,
一個穿著灰色管事服飾的中年男人跟著小桃匆匆而來。他身材中等,面色微黃,
眼神有些渾濁,走路時微微弓著背,一副常年勞碌、謹(jǐn)小慎微的模樣?!咐吓X祿,
是府里的管事,給王妃娘娘請安。」錢祿在幾步外站定,恭敬地躬身行禮,姿態(tài)放得極低,
但那低垂的眼皮下,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一閃而逝。蘇曉沒有立刻叫起,
目光平靜地落在他身上。王府的管事?一個真正管事的人,
會讓偌大的皇子府在清晨如此死寂?會讓昨夜她赤腳沖出新房鬧出那么大動靜后,
直到現(xiàn)在才露面?而且是經(jīng)過傳喚才來?「錢管事,」蘇曉開口,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天然的疏離,「殿下體弱,需要靜養(yǎng),府中諸事,有勞你多費(fèi)心了。」
錢祿的頭垂得更低,語氣惶恐:「娘娘折煞老奴了!伺候好殿下和娘娘,是老奴的本分!
只是……」他頓了頓,臉上露出為難之色,「府中人手一向精簡,
各處用度也都是按著殿下的意思,能省則省。娘娘初來,若有不周全的地方,萬望娘娘恕罪!
」精簡?省儉?蘇曉心中冷笑。這分明是怠慢!是欺負(fù)這尊「病神」沒有威懾力,
連帶著她這個替嫁來的庶女王妃,也被當(dāng)成了擺設(shè)!她沒有戳破,
只是淡淡問道:「早膳備好了嗎?」「備好了備好了!」錢祿連連點(diǎn)頭,臉上堆起諂媚的笑,
「就在小廚房溫著呢!娘娘稍候,老奴這就讓人送來!」「殿下那份呢?」蘇曉追問。
錢祿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恢復(fù)自然:「殿下的……殿下向來醒得遲,飲食清淡,
自有藥膳房那邊按太醫(yī)的方子單獨(dú)調(diào)理?!顾幧欧浚繂为?dú)調(diào)理?蘇曉眸光微動。
看來這府里看似死水一潭,暗地里分工倒是「明確」。她這個王妃,
連夫君的飲食都插不上手?她沒有再問,點(diǎn)了點(diǎn)頭。錢祿躬身退下,腳步略顯匆忙。不多時,
一個穿著半新不舊豆綠色比甲的丫鬟端著托盤走了進(jìn)來。托盤上是幾碟小菜,一碗清粥,
還有一小碟白生生的糕點(diǎn)??粗€算精致,但分量卻少得可憐,透著一股子敷衍。
丫鬟低著頭,將托盤輕輕放在房中的圓桌上,動作還算規(guī)矩?!概敬盒樱o王妃娘娘請安。
」她的聲音帶著一種掐出來的甜膩,「這是您的早膳?!固K曉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這丫鬟身量有些豐腴,低垂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蘇曉敏銳地捕捉到,當(dāng)她放下托盤時,
眼角的余光極其快速地掃了一眼內(nèi)室垂下的帳幔方向。那眼神,帶著一絲窺探,
一絲不易察覺的算計。蘇曉心中警鈴微作?!阜畔掳伞!顾粍勇暽?。春杏應(yīng)了一聲,
卻沒有立刻退下,反而上前一步,臉上堆起更甜膩的笑容:「娘娘,您昨兒夜里辛苦了。
夫人特意囑咐了奴婢,說您身子也嬌弱,讓奴婢仔細(xì)伺候著。這不,奴婢早早起來,
親手給您燉了一盅上好的燕窩羹,給您補(bǔ)補(bǔ)身子呢!」說著,
她變戲法似的從托盤下方又端出一個青釉蓮花小燉盅。蓋子揭開,
一股濃郁的、帶著特有腥甜的燕窩香氣瞬間彌漫開來。燉盅里,
晶瑩剔透的燕窩絲在清澈的湯水中沉浮,點(diǎn)綴著幾粒飽滿的紅棗和枸杞,看起來煞是誘人。
「燕窩?」蘇曉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春杏,「夫人?哪個夫人?」春杏的笑容頓了一下,
隨即笑得更加燦爛:「自然是侯府的夫人呀!您出嫁前,夫人最是心疼您了!
特意選了最好的官燕,讓奴婢帶過來,說怕您初來乍到,王府清苦,委屈了身子骨!」
王氏心疼她?蘇曉差點(diǎn)當(dāng)場笑出聲來!這話騙鬼,鬼都得搖頭!
王氏恨不得她立時三刻就跟著那「癆病鬼」夫君一起咽氣才好!
會好心巴巴地送燕窩給她補(bǔ)身子?黃鼠狼給雞拜年!絕對沒安好心!蘇曉的心瞬間沉了下去,
后背泛起一層細(xì)密的冷汗。她看著那盅熱氣騰騰、賣相極佳的燕窩羹,
只覺得那甜膩的香氣里仿佛淬著劇毒!下毒?這么明目張膽?在王府里,給新晉王妃下毒?
這春杏背后的人,是王氏?還是這王府里別的魑魅魍魎?膽子未免也太大了!怎么辦?
直接掀翻?怒斥?不行!她沒有任何證據(jù)!貿(mào)然發(fā)作,只會打草驚蛇,甚至?xí)环匆б豢冢?/p>
說她這新王妃不識好歹,污蔑忠仆!她需要一個機(jī)會!一個能讓她接觸到春杏,
驗證這燕窩羹是否有毒的機(jī)會!而她的讀心術(shù)……雖然面對蕭成鋒時詭異難測,
但面對一個丫鬟呢?!蘇曉腦中念頭急轉(zhuǎn),面上卻不動聲色,
甚至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驚喜」和「感動」?!冈瓉砟赣H還惦記著我?!?/p>
她聲音放軟了一些,帶著一絲對娘家的依戀,目光柔和地看向那盅燕窩,又轉(zhuǎn)向春杏,
「真是辛苦你了,春杏。」她說著,緩緩站起身。春杏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不辛苦不辛苦!能為娘娘效勞是奴婢的福分!
娘娘快趁熱嘗嘗吧!」蘇曉一步一步,慢慢走向放著燕窩羹的圓桌。
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間隙上。靠近。站定在春杏身側(cè)。
她的目光似乎被那晶瑩剔透的燕窩吸引,微微俯身,湊近那盅熱氣騰騰的甜品,
仿佛在仔細(xì)欣賞,深深嗅了一口那甜膩的香氣。「嗯…真香啊…」她輕嘆一聲,帶著滿足。
就在這俯身靠近的瞬間!她的右手,裝作無意地去拿旁邊小碟里的一塊糕點(diǎn)。手腕翻轉(zhuǎn)間,
那看似隨意的動作,卻極其精準(zhǔn)地用指尖的側(cè)面,
飛快地擦過了春杏垂在身側(cè)、正微微攥著衣角的左手手背!肌膚相觸!溫?zé)幔?/p>
帶著一點(diǎn)點(diǎn)汗?jié)竦酿つ伕校∮|碰的剎那!蘇曉屏住了呼吸!
所有的意念瞬間聚焦在那一點(diǎn)接觸之上!聽!嗡—一股混亂嘈雜的「聲音」
如同被強(qiáng)行灌入的污水,瞬間在她腦海中炸開!
…快點(diǎn)讓她喝了……][死丫頭磨蹭什么……][……眼睛真尖……]這些念頭碎片般閃過,
快得幾乎抓不住本質(zhì)!然而,就在這片混亂噪音的深處!
一個極其清晰、極其惡毒、帶著濃郁血腥味的念頭,如同淬毒的鋼針,驟然刺穿了所有雜音,
無比清晰地釘入了蘇曉的思維核心![哼!喝了這加料的羹,不死也去半條命!夫人說了,
九皇子妃位置早晚是大小姐的!]轟?。?!如同九天驚雷在腦海中炸響!
蘇曉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猛地竄上頭頂,讓她全身的汗毛瞬間倒豎!
清晰!無比清晰!而且……充滿惡毒的殺意!這燕窩羹!果然有毒!目標(biāo)明確!
就是要她的命!清除她這個擋了嫡姐上官婉路的「障礙」!王氏!果然是她!遠(yuǎn)在侯府,
手卻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伸進(jìn)了這九皇子府,要置她于死地!憤怒!
冰冷的憤怒瞬間點(diǎn)燃了蘇曉的血液!但這憤怒隨即被一股更強(qiáng)大的求生意志壓下!
她死死咬住口腔內(nèi)壁,用劇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不能慌!證據(jù)!她還需要證據(jù)!
光有心聲不夠!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蘇曉的目光死死鎖定了那盅燕窩羹!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銀針!古代小說里驗毒的老套路!王府里……應(yīng)該有吧?!
幾乎是同時,她的腦海里,
剛才春杏那片混亂心聲中一個極其微弱的碎片再次浮現(xiàn):「……那點(diǎn)鶴頂紅……足夠……」
鶴頂紅?!蘇曉的心又是一沉!如果是鶴頂紅,銀針未必能試出來!古代的銀針試毒,
主要是針對含硫的砒霜類毒物!鶴頂紅(紅信石)的主要成分是三氧化二砷,純度高的話,
銀針可能根本不會變黑!怎么辦?!冷汗瞬間浸濕了她的里衣!難道真要冒險?不!
還有辦法!蘇曉的目光猛地掃向站在一旁,同樣因為這詭異氣氛而緊張不安的小桃!「小桃!
」蘇曉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嚴(yán)厲,瞬間打破了房間內(nèi)緊繃的死寂,「去!
立刻去藥房!把李太醫(yī)昨日留下的那包補(bǔ)氣血的藥粉拿來!要快!」小桃被嚇了一跳,
懵懂地看著蘇曉,完全不明白為何突然要去拿藥粉。
但蘇曉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厲色讓她不敢多問,下意識地應(yīng)了一聲:「是……是!奴婢這就去!
」轉(zhuǎn)身就往外跑。春杏也被這突如其來的命令弄得一愣,
臉上甜膩的笑容僵硬了片刻:「娘娘……這燕窩羹得趁熱喝,涼了腥氣重……」「不急?!?/p>
蘇曉猛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如冰錐,死死釘在春杏臉上,
嘴角卻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詭異的弧度,「母親一片心意,自然要配上最好的藥引子,
才能顯出功效。你說是不是?」春杏被她看得頭皮發(fā)麻,那眼神仿佛已經(jīng)穿透了她的皮肉,
看到了她心底最深的恐懼和惡毒!她強(qiáng)撐著笑容:「娘娘說得是……」蘇曉不再看她,
重新將目光投向那盅燕窩羹,仿佛在欣賞一件絕世藝術(shù)品。
心中卻在瘋狂計算著小桃來回的時間。片刻之后,小桃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手里捧著一個不大的青布藥包:「娘娘…藥…藥粉拿來了!」「好。」蘇曉接過藥包,
在手里掂了掂,目光再次轉(zhuǎn)向春杏,那冰冷的笑容更加刺眼:「春杏,母親讓你送羹來,
定是信得過你。來,這藥粉,由你親手加進(jìn)去,攪拌勻了,看著本宮喝下去。
也好讓你回去跟母親回話,說本宮……領(lǐng)、她、的、情!」「親手……加進(jìn)去?」
春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一干二凈!甜膩的笑容再也掛不住,只剩下無法掩飾的驚恐,
「這……這藥粉…奴婢…奴婢笨手笨腳的……怕污了娘娘的羹……」「怎么?」
蘇曉逼近一步,眼神銳利如刀,帶著無形的巨大壓迫,「你對母親的孝心……是假的?
還是說……」她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如同冰珠砸落玉盤,「這羹里,
本就加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怕被這藥粉沖撞了藥性?嗯?」「沒……沒有!絕對沒有!」
春杏嚇得魂飛魄散,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渾身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
她驚恐地看著那盅熱氣騰騰的燕窩羹,如同看著索命的毒蛇!讓她親手加進(jìn)去?
還要看著她喝下去?那她豈不是也要……巨大的恐懼瞬間擊垮了春杏的心理防線!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啊!」春杏凄厲地尖叫起來,瘋狂地磕著頭,
額頭重重撞在冰冷的地磚上,發(fā)出咚咚的悶響,「奴婢該死!奴婢鬼迷心竅!是…是夫人!
是夫人逼奴婢做的啊!她給了奴婢鶴頂紅!讓奴婢下在羹里!
說…說只要您喝了……大小姐就能名正言順地嫁過來頂替您的位置!奴婢…奴婢不敢不從??!
求娘娘饒命!饒命??!」她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將計劃和盤托出!
巨大的求生欲讓她徹底崩潰,只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鶴頂紅!果然!整個房間死一般寂靜。
只有春杏凄厲的哭嚎和磕頭聲在回蕩。小桃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捂著嘴,驚恐得說不出話。
錢祿不知何時也來到了門口,臉色煞白,額頭冷汗涔涔。
蘇曉面無表情地看著地上抖成一團(tuán)的春杏,心中那冰冷的憤怒如同巖漿奔涌,
卻又帶著一絲塵埃落定的冰冷。她賭贏了。這巨大的恐懼和生死的威脅,
遠(yuǎn)比任何逼問都有效。春杏這樣的棋子,心理防線太脆弱了。
王氏……上官婉……蘇曉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很好,這仇,她記下了!就在這時。
內(nèi)室那厚重的帳幔之內(nèi),傳來幾聲壓抑而劇烈的咳嗽?!缚取瓤瓤取孤曇舫翋灒?/p>
撕心裂肺。打破了外間死寂的氣氛。眾人的目光瞬間被吸引過去。
帳幔被一只蒼白的手從里面掀開一道縫隙。蕭成鋒半倚在靠枕上,臉色蒼白如紙,
額頭上布滿了因咳嗽而滲出的細(xì)密汗珠。他似乎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了,
或者說……他一直都沒睡醒?他微微喘息著,那雙深潭般的眸子透過帳幔的縫隙,
平靜無波地落在了跪在地上抖如篩糠的春杏身上。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件死物。最終,
那目光緩緩抬起,落在了蘇曉那張冷若冰霜的臉上。「王妃……」
他的聲音帶著劇烈咳嗽后特有的沙啞,氣息不穩(wěn),每一個字都像是耗費(fèi)了巨大的力氣,
「府里的奴才……不干凈了?」他的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然而,這平淡的話語,卻帶著千鈞之力。
如同無形的判決。蘇曉迎上他的目光。在那深不見底的眸子里,
她仿佛看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了然?他聽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蘇曉的心微微一緊,
但隨即又被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取代。她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背脊,聲音清晰而冰冷,
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在死寂的房間里斬落:「殿下明鑒?!埂复说笈苋酥甘?,
膽大包天,竟敢在妾身飲食中下毒,謀害皇妃,罪證確鑿!」她的目光掃過門口的錢祿,
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錢管事!」錢祿渾身一顫,猛地回過神,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老……老奴在!」「王府規(guī)矩何在?」蘇曉的聲音不高,
卻字字如鐵,「謀害主母,該當(dāng)何罪?!」錢祿臉色蒼白,
嘴唇哆嗦著:「按…按府規(guī)…當(dāng)…杖斃!」「杖斃」兩個字一出,如同最后的喪鐘敲響!
地上的春杏發(fā)出一聲短促凄厲到變調(diào)的慘叫,仿佛瀕死的野獸,猛地抬起頭,
眼中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和絕望:「不——!娘娘饒命!殿下饒命!奴婢……奴婢什么都招!
是夫人!是王氏指使奴婢的!奴婢愿意作證……」然而,蘇曉眼中沒有任何波瀾。
冰冷的殺意如同實質(zhì)。昨日侯府替嫁,是王氏逼她。今日毒羹索命,是王氏殺她。步步緊逼,
趕盡殺絕!她蘇曉,不是任人揉捏的泥人!這第一把火,就從這助紂為虐的爪牙身上燒起!
她要讓這冰冷的九皇子府,讓那遠(yuǎn)在侯府的王氏看清楚——她蘇曉,沒那么好死!
想讓她死的人,得先做好被反噬的準(zhǔn)備!「拖下去?!固K曉的聲音斬釘截鐵,不帶一絲溫度,
「杖斃!」沒有絲毫停頓!沒有絲毫猶豫!錢祿被她眼中那股玉石俱焚的狠厲徹底震懾,
哪里還敢有半分遲疑!立刻尖聲對外面吼道:「來人!快來人!把這謀害王妃的賤婢拖下去!
給我打!狠狠地打!」門外立刻沖進(jìn)來兩名身材粗壯的婆子,兇神惡煞一般,二話不說,
如同拖死狗一樣架起癱軟如泥、連哭嚎都發(fā)不出的春杏就往外拖。
凄厲的、絕望的嗚咽聲迅速消失在門外。很快,
院中傳來沉悶的、令人心悸的杖擊皮肉的聲音!噗!噗!噗!一聲聲,沉悶而有力,
像是敲打在所有人的心口上!小桃嚇得捂住了耳朵,整個人縮成一團(tuán)。錢祿跪在地上,
抖得更厲害了。蘇曉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筆直,雙手在寬大的袖袍下緊緊握成了拳,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她強(qiáng)迫自己聽著那沉悶的杖擊聲,仿佛在確認(rèn)著什么。臉色依舊蒼白,
眼底卻燃燒著一簇冰冷的火焰。她第一次,親手將一個人推向了死亡。為了活下去。
帳幔之內(nèi),蕭成鋒似乎平息了咳嗽。他微微闔著眼,蒼白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仿佛外面正在上演的慘劇與他毫無關(guān)系。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
顯示著他微弱卻依然存在的生機(jī)。房間里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只有院中那沉悶的棍棒聲,如同地獄的鼓點(diǎn),敲擊著每一寸空氣。不知過了多久。
棍棒聲停了。一個婆子腳步沉重地走了進(jìn)來,在門口垂首回稟,
聲音還帶著一絲喘息:「回稟殿下、王妃娘娘,那賤婢……沒熬住,咽氣了?!固K曉的心,
隨著這句回稟,往下沉了沉,卻又仿佛有什么東西,穩(wěn)穩(wěn)地落在了實處。塵埃落定。
她緩緩?fù)鲁鲆豢跐釟?,胸臆間那股冰冷的戾氣似乎消散了一些,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確定。她的讀心術(shù),
在面對其他人時,是有效的!是她窺探人心、保命反擊的利器!她慢慢轉(zhuǎn)過身,
面向帳幔的方向。蕭成鋒不知何時已經(jīng)睜開了眼睛。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隔著帳幔的縫隙,
再次平靜地落在她臉上。眼神依舊沉靜,帶著病弱的倦怠。然而,
就在蘇曉以為他會說些什么的時候。他卻只是淡淡地移開了目光,
仿佛剛才發(fā)生的血腥清洗只是一場無關(guān)緊要的風(fēng)波。他微微抬了抬蒼白的手,
指向桌上那早已涼透、散發(fā)著詭異甜香的燕窩羹,聲音沙啞微弱,
卻清晰地送入蘇曉耳中:「這羹……」蘇曉的心猛地提起?!浮沽税?。」他閉上眼,
似乎耗盡了力氣,不再言語。仿佛剛才那句輕飄飄的吩咐,只是處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蘇曉看著帳幔重新合攏,將那蒼白的身影隔絕在內(nèi)。又看了看桌上那盅致命的毒羹。
一股更深沉的寒意,無聲地蔓延開來。他什么都知道。他什么也沒說。
他只是默許了她用最血腥的手段,清理了門戶。甚至……連一句多余的詢問都沒有。
「物盡其用?!棺蛞顾舆^茶杯時,那雙深潭眼中一閃而過的興味,
和那句幾乎淹沒在咳嗽里的低語,驟然在蘇曉腦海中響起。物盡其用……他是在說這毒羹?
還是在說……她這把剛剛?cè)玖搜牡??蘇曉站在原地,看著緊閉的帳幔,
只覺得這看似平靜下來的九皇子府,更像一座深不見底的寒潭。潭水之下,暗流洶涌,
究竟蟄伏著何等龐大的陰影?第四章:宮宴嘲我替嫁女?心聲助我拆陷阱!皇家家宴,
蘇曉成了眾人眼中的「笑話」和「可憐蟲」。杖斃春杏的沉悶余響,如同浸了水的棉絮,
沉沉地淤塞在九皇子府的每一個角落。一連數(shù)日,府中氣氛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下人們走路都踮著腳尖,說話壓著嗓子,眼神躲閃,看向王妃居住的東跨院方向時,
帶著毫不掩飾的敬畏與恐懼。那個替嫁來的、看似怯懦的庶女,竟有如此狠辣決絕的手段!
連侯府夫人安插的心腹,都說杖斃就杖斃了,眼睛都沒眨一下!
而那位深居簡出、纏綿病榻的九殿下……竟也默許了。這讓本就空曠寂寥的皇子府,
更添了幾分令人窒息的死寂。陽光穿過雕花窗欞,落在冰冷的地磚上,
仿佛都帶著小心翼翼的試探,不敢驚擾這凝滯的空氣。蘇曉對此心知肚明。恐懼,
是她目前能在這府中立足的唯一屏障。她需要時間,需要空間,來消化那詭異的讀心術(shù),
來仔細(xì)梳理眼下這迷霧重重的處境。她將自己關(guān)在東跨院,極少外出。大部分時間,
她都沉默地坐在窗邊。窗外庭院寂寂,幾株半枯的老樹在深秋的風(fēng)里抖索著稀疏的黃葉。
她懷里依舊抱著那個沉甸甸的紫檀木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匣蓋上冰冷的雕花。匣子里,
是她的「棺材本兒」,是她在侯府刮來的血肉。指腹下凹凸的棱角,
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刺痛感,將她從混沌的思緒中拉回現(xiàn)實。她在嘗試。
嘗試控制那如同脫韁野馬般的讀心術(shù)。對象是小桃。那個怯懦膽小的陪嫁丫鬟。「小桃,」
蘇曉的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響起,平淡無波,「過來。把這盞茶端去給殿下,看他是否醒了。
」小桃正小心翼翼地擦拭著本就纖塵不染的博古架,聞言手一抖,差點(diǎn)摔了手中的玉麒麟。
她慌忙放下東西,小跑過來,臉上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和畏懼:「是……是,王妃娘娘?!?/p>
她怯生生地伸出手,來接蘇曉手邊那杯溫?zé)岬牟杷?/p>
就在小桃的指尖即將碰到杯壁的瞬間——蘇曉的手腕,極其自然地向外側(cè)微微一移。
動作幅度小到近乎錯覺。仿佛只是調(diào)整了一下杯盞擺放的位置。然而,
就是這微不可察的一移,她那端著茶杯托底的食指指尖,
精準(zhǔn)地、輕輕地擦過了小桃伸過來的右手拇指外側(cè)!肌膚相觸!溫?zé)幔?/p>
帶著少女皮膚特有的細(xì)膩感。來了!蘇曉屏住呼吸,意念瞬間凝聚!
嗡——「王妃娘娘好嚇人……手千萬別抖……千萬別灑了殿下的茶……上次春杏姐……」
小桃內(nèi)心驚恐的碎碎念,如同清澈溪流底下慌亂撲騰的小魚苗,瞬間涌入蘇曉的腦海!
清晰、直接,帶著少女特有的單純恐懼和對「春杏事件」的巨大陰影。蘇曉心中一松。有效!
而且面對小桃這樣心思簡單的人,獲取的信息清晰連貫得多!不像面對蕭成鋒時,
要么是驚雷般清晰的只言片語,要么就是一片混沌噪音。
她不動聲色地將茶杯穩(wěn)穩(wěn)放入小桃手中,語氣平淡:「去吧。小心些?!埂甘恰?!」
小桃捧著茶杯,像捧著個燙手的火炭,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躬身退下,走向內(nèi)室的方向。
全程不敢抬頭。蘇曉的目光追隨著小桃的背影,眼底深處卻掠過一絲思索的光芒。
讀心術(shù)的觸發(fā),似乎更依賴于她的意念集中程度和對觸碰目標(biāo)的「鎖定」?而且,
目標(biāo)本身的精神狀態(tài)、意志強(qiáng)弱,似乎也直接影響著信息的清晰度和獲取難度。
蕭成鋒……那個深不可測的男人,他的精神力恐怕強(qiáng)大到足以形成屏蔽?
或者……他本身就擁有某種反制的能力?這個念頭讓蘇曉脊背微微發(fā)涼。就在這時。
「王妃娘娘?!瑰X祿那帶著刻意討好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小心翼翼地,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蘇曉收回目光:「進(jìn)來?!瑰X祿弓著腰,臉上堆著諂笑,
手里捧著一張質(zhì)地精良、印著皇家云紋的燙金帖子:「宮里來人傳旨了。三日后,
皇后娘娘在御花園設(shè)秋菊宴,宴請各府皇子妃、公主及勛貴女眷。
點(diǎn)名……請王妃娘娘務(wù)必出席?!瑰X祿的聲音說到最后,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微妙。
秋菊宴?蘇曉的心猛地一沉。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她這個頂著「替嫁」
之名、嫁入冷灶皇府的庶女王妃,第一次正式在京都最頂級的權(quán)貴圈層亮相。可以想見,
那將是何等「盛大」的場面。一個庶女,替嫁給了隨時可能咽氣的病秧子皇子,
簡直是皇家與勛貴聯(lián)姻史上最大的笑話!一個行走的「可憐蟲」!皇后此舉,表面是恩典,
實則是要將她置于火上烤!讓整個京都都親眼看看,鎮(zhèn)北侯府是如何欺君罔上,
九皇子府又是何等的凋零落魄!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甚至能想象出那些貴婦貴女們會用怎樣輕蔑、憐憫、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將她從頭到腳凌遲一遍!
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著強(qiáng)烈的屈辱感瞬間沖上頭頂,讓她握緊了袖中的手。
小桃正好送完茶回來,聽到這個消息,小臉?biāo)查g煞白,眼中充滿了替自家主子擔(dān)憂的惶恐。
錢祿垂著頭,
嘴角卻似乎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弧度——那是一種等著看戲的、幸災(zāi)樂禍的冷漠。
蘇曉強(qiáng)行壓下翻騰的心緒,面上不動聲色,甚至沒有去接那張燙金的請?zhí)K酒鹕恚?/p>
緩步走到窗前,目光投向庭院深處那緊閉著的內(nèi)室房門。那里依舊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動靜。
蕭成鋒……他知道了嗎?他會有什么反應(yīng)?「知道了?!固K曉的聲音平靜無波,
聽不出任何情緒,「去準(zhǔn)備吧。按……王妃的規(guī)制?!瑰X祿愣了一下,
似乎沒想到她如此平靜,連忙應(yīng)聲:「是,是!老奴遵命!」躬著身退下了。
小桃擔(dān)憂地湊近一步,聲音帶著哭腔:「娘娘……那宮宴……」「怕什么?」蘇曉沒有回頭,
聲音卻異常沉穩(wěn),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冷冽,「刀山火海,總要去闖一闖。
難道還能躲一輩子?」她的目光落在深秋灰蒙蒙的天空上。鴻門宴?修羅場?來吧。
正好讓她試試水,看看這京都的水,到底有多深,多渾!也看看她的讀心術(shù),
在這龍?zhí)痘⒀ɡ?,能發(fā)揮多大的作用!三日后?;始矣▓@。金秋時節(jié),本該是菊黃蟹肥,
滿園流金。然而踏入這皇家禁苑,撲面而來的并非清雅花香,
而是另一種更為濃烈的、令人窒息的氣息——權(quán)力的浮華與人心的冰冷。入目皆是錦繡堆疊。
孔雀羽織金的翟衣,流光溢彩的宮緞,行走間環(huán)佩叮當(dāng),珠翠耀目。
空氣里彌漫著頂級脂粉混合著名貴熏香的甜膩氣味,形成一種奢靡而厚重的帷幕。假山玲瓏,
曲水流觴,處處彰顯著皇家的富貴無極??稍谔K曉眼中,
這精心雕琢的景致更像是一張巨大的、無形的網(wǎng)。每一朵怒放的秋菊背后,
似乎都藏著一雙窺探算計的眼睛。
她穿著王妃規(guī)制的禮服——是錢祿臨時不知從哪里翻找出來的,料子還算上乘,
但款式至少是五年前的舊樣,顏色也是過于莊重老氣的深絳紫,
穿在她年輕卻略顯蒼白憔悴的臉上,更添了幾分不合時宜的暮氣。
頭上按品級插戴的赤金點(diǎn)翠頭面,分量十足,壓得她脖頸微酸。甫一踏入這衣香鬢影的場所,
蘇曉就清晰地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好奇的、審視的、輕蔑的、憐憫的、幸災(zāi)樂禍的……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將她牢牢罩住。
竊竊私語如同夏夜的蚊蚋,嗡嗡嗡地在四周響起,縱然聽不真切,
但那視線中毫不掩飾的嘲弄和同情,已足夠刺人?!盖啤蔷褪擎?zhèn)北侯府替嫁過來的……」
「嘖嘖,可憐見的,聽說九殿下那身子骨……」「替嫁?侯府也真敢!不過一個庶女罷了,
倒也不算辱沒了……」「噓……小聲點(diǎn),正主兒來了呢……」蘇曉微微垂著眼,
長長的睫毛掩蓋住眼底的所有情緒,只維持著最基本的儀態(tài),在一名內(nèi)侍的引導(dǎo)下,
走向?qū)儆诰呕首渝奈恢?。位置很好找——在一眾衣著光鮮、被簇?fù)碇幕首渝?、公主之中?/p>
她那張席位顯得格外孤寂冷清,如同被遺忘的角落。她剛坐下,
還沒來得及適應(yīng)這冰冷的位置,
一個極其親切、甚至帶著夸張熱情的婦人聲音便在身邊響起:「哎喲!這就是九弟妹吧?
真是個標(biāo)致的可人兒!快讓嬸娘好好瞧瞧!」一只保養(yǎng)得宜、戴著碩大祖母綠戒指的手,
不由分說地就抓住了蘇曉放在膝上的左手!那手溫?zé)?,力氣卻很大,
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親昵!蘇曉猝不及防,被拉得微微一晃!她抬起頭。
一張涂著厚厚脂粉、笑容極其燦爛的臉映入眼簾。是安郡王妃,皇帝堂弟的正妃,
京中有名的「笑面菩薩」,也是王氏閨中密友之一!安郡王妃緊緊攥著蘇曉的手,
臉上堆滿了夸張的疼惜:「唉喲,瞧瞧這小手涼的!可憐見的!
嫁到那府里……真是委屈你了!聽說我那九侄兒……唉!」她長長嘆息一聲,聲音不大不小,
剛好能讓周圍幾桌的人都隱約聽到,「身子骨那樣弱,又是個冷清性子,
可苦了你這如花似玉的閨女了!」她一邊說著,一邊極其自然地拉著蘇曉的手,
將她往起帶:「來來來,別在這干坐著悶壞了!嬸娘知道個賞菊的好去處,
就在太液池邊的沁芳亭,那兒的墨菊開得才叫一個絕!皇后娘娘最是愛菊,
這會兒想必也在那邊呢,嬸娘帶你去開開眼,順便也去給皇后娘娘請個安!」
她的動作帶著一股蠻橫的熱情,力道之大,讓蘇曉根本無法掙脫!蘇曉的心驟然提起!
太液池?沁芳亭?這個名字瞬間在她腦海中敲響了警鐘!
結(jié)合安郡王妃這看似熱情實則強(qiáng)硬的舉動,
聯(lián)想到她和王氏的關(guān)系……一股極其不祥的預(yù)感瞬間攫住了她!這絕不是單純的好意!陷阱!
絕對是王氏安排的又一個陷阱!她下意識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同時意念瞬間凝聚!
指尖相觸,讀心術(shù)發(fā)動!嗡——「哼!不識抬舉的東西!」
「湖邊臺階……都準(zhǔn)備好了……摔不死你個小賤人!
看你以后還怎么頂著九皇子妃的名頭丟人現(xiàn)眼!」
「……最好摔斷了腿……毀了容……婉兒的位子就穩(wěn)了……」
安郡王妃內(nèi)心那惡毒至極的想法,如同冰冷的毒蛇,帶著腥臭的氣息,
瞬間清晰地涌入蘇曉的腦海!清晰無比!充滿殺意!湖邊臺階!涂油!摔死或摔殘!
為了給上官婉騰位置!王氏!又是王氏!陰魂不散!
蘇曉只覺得一股寒氣混合著滔天怒意直沖頭頂!安郡王妃攥著她的手腕,那力道如同鐵鉗,
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巨大的拉扯力讓她根本站不穩(wěn),眼看就要被強(qiáng)行拖離座位!千鈞一發(fā)!
就在身體被帶得踉蹌前傾的瞬間——蘇曉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
她非但沒有用力掙脫,反而順著安郡王妃拉扯的力道,身體極其自然地向前一傾!同時,
被安郡王妃緊緊攥住的左手手腕,猛地一個翻轉(zhuǎn)!五指張開,反客為主,
狠狠地抓住了安郡王妃戴著祖母綠戒指的那根手指!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力道之大,
捏得安郡王妃手指一痛,臉上的假笑都僵住了!「嬸娘!」蘇曉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受寵若驚的惶恐和極度的「親昵」,甚至微微帶上了一絲哭腔!這一聲驚呼,
瞬間吸引了附近好幾桌女眷的目光!蘇曉的身體如同藤蔓般緊緊「纏」住了安郡王妃的手臂,
另一只手則極其「自然」地順勢攀上了安郡王妃的后腰,仿佛因為「激動」和「不穩(wěn)」
而尋求支撐!在外人看來,這完全是一個沒見過世面、膽小怯懦的庶女王妃,
被熱情的長輩突然拉扯,受寵若驚之下驚慌失措、站立不穩(wěn)的樣子!「嬸娘……」
蘇曉眼圈瞬間紅了,聲音帶著濃重的哽咽和感激,「您……您對侄媳真是太好了!
侄媳……侄媳惶恐!」她一邊說著,一邊借著身體重量和攀附的力量,死死地錮住安郡王妃,
讓她動彈不得!安郡王妃被她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和「依賴」搞得措手不及!
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她想掙脫,可蘇曉的手指如同鐵箍般嵌在她的手指上,
捏得她戒指下的指骨生疼!腰上那只手更是用力地攬著她,讓她重心都被帶著不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