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色浣衣杵我攥著濕透的麻布跪在青石板上，指節(jié)被冰水泡得發(fā)白。
角落里那件殘破的鳳袍在水盆里沉浮，金線浸著血色，像條瀕死的毒蛇。"作死的蹄子！
"曹嬤嬤的藤條抽在我肩胛骨上，"敢把娘娘的衣裳洗破了，仔細(xì)你的皮！"喉頭泛起腥甜，
我垂頭盯著水面倒影。倒春寒的風(fēng)掀開裙角，
露出腳踝處那枚楓葉狀的紅痕——方才曹嬤嬤踢翻水盆時，我分明看見她盯著這處胎記，
瞳孔猛地縮成針尖。"嬤嬤饒命，"我故意讓衣袖滑落半寸，露出昨夜偷藏的鎏金錯銀簪，
"奴婢愿用這簪子抵......"話音未落，曹嬤嬤突然劈手奪過簪子。
她枯樹皮般的手指撫過簪頭的孔雀翎紋，指甲突然在翎眼處重重一按。
簪身發(fā)出輕微的"咔嗒"聲，我后背瞬間繃緊——那道暗紋里，竟滑出寸許長的薄刃！
"小賤人哪配用這種物件！"曹嬤嬤將簪子揣進(jìn)袖袋，聲音卻像被砂紙磨過般發(fā)顫。
她突然揪住我衣領(lǐng)，渾濁的眼珠幾乎要凸出來："明日卯時三刻，去西角門收夜香桶。
"我盯著她袖口漏出的半截青灰色密信，指甲掐進(jìn)掌心。浣衣局的梆子聲在暮色中響起時，
我貼著墻根摸到嫡姐出閣的東華門。送嫁隊伍里的喜娘們脖頸都系著紅綢，
可倒數(shù)第二個轎夫的靴尖，分明沾著護(hù)城河畔才有的靛青淤泥。
"......寅時動手......血洗花轎......"夜風(fēng)送來墻內(nèi)壓低的交談。
我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齒間漫開。那頂綴滿東珠的八抬喜轎經(jīng)過時，轎簾被風(fēng)吹起一角，
露出嫡姐蘇玉腕間的鎏金錯銀鐲——和我方才被奪走的簪子，分明是同一塊西域玄鐵所鑄！
第2章 驚蟄驚雷雨鞭子似的抽在窗欞上，我攥著繡錯圖騰的鳳袍領(lǐng)口，
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外頭禁軍鐵甲相撞的聲響越來越近，混雜著雷聲砸在耳膜上。
"溫姑娘，這是要送去東宮的嫁衣？"禁軍頭領(lǐng)的刀鞘挑開布簾，
雨水順著他的青銅面甲往下滴，"鳳凰翎羽繡成孔雀尾——這可是僭越的死罪。
"我猛地掐住掌心，將針線簍里染血的帕子甩在地上："大人明鑒！民女今早發(fā)現(xiàn)這布料時，
血跡都浸透了圖騰，分明是有人要陷害溫家！"閃電劈開雨幕的剎那，
我看見他面甲下瞳孔驟縮。屏風(fēng)后傳來父親壓抑的咳嗽聲，
我順勢將浸過朱砂的繡繃摔向墻角："可憐我阿姐病得下不了床，還要遭這等腌臜算計！
"刀尖在嫁衣上懸了片刻，最終收了回去。我盯著禁軍火把的光暈消失在雨簾里，
后背浸透的冷汗被穿堂風(fēng)激得發(fā)顫。突然，后巷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隔著雨幕，
我看見玄色錦袍的少年踉蹌著撞進(jìn)柴房。血混著雨水在他身后蜿蜒如蛇，而他手里緊攥的，
是半截斷裂的金絲楠木令箭——三皇子獨(dú)有之物。"別出聲。"冰涼的劍鋒抵住咽喉時，
我聞到他身上龍涎香混著鐵銹味的血腥氣。外頭追兵的腳步聲踩著水洼逼近，
我鬼使神差地扯下染血的嫁衣罩住他："想活命就躺進(jìn)送嫁的樟木箱。
"刺客的刀尖挑開箱蓋時，我正把鳳冠往發(fā)間按。銅鏡里映出他們手腕內(nèi)側(cè)的刺青，
是豢養(yǎng)死士才有的暗記。我猛地掀翻妝奩，金箔胭脂灑了滿地："作死的奴才！
誤了吉時你們擔(dān)待得起？"待馬蹄聲遠(yuǎn)去，我從染血的中衣夾層抽出發(fā)皺的密信。
沾水的指尖撫過那些古怪符號，突然想起幼時生母教我玩的九宮格游戲。
當(dāng)"驚蟄""雷動"幾個字在羊皮紙上顯現(xiàn)時，柴堆里傳來壓抑的抽氣聲。
"姑娘竟識得北狄密文？"他捂著滲血的傷口坐起來，燭火搖曳間，腰間玉佩閃過奇異流光。
那上面盤踞的螭龍紋，與我貼身戴了十五年的銀鎖紋路嚴(yán)絲合縫。驚雷炸響的瞬間，
我手中的剪刀"當(dāng)啷"落地。當(dāng)年母親被拖出柴房時，死死攥著我銀鎖喊的"螭龍印"，
原來藏在這天家玉佩之中。第3章 芒種鴆毒我捏著銀針的手指微微發(fā)抖，
青玉酒壺在燭火下折射出冷光。西域使臣的笑聲還回蕩在殿前："此酒名喚金風(fēng)玉露，
最合芒種時節(jié)飲用......""阿沅，這針變色了。"杜仲師兄突然按住我的手背，
兩枚銀針分別淬出孔雀藍(lán)與絳紫色紋路，順著針身蜿蜒而上。
我聽見自己喉嚨里發(fā)出短促的抽氣聲，像被毒蛇咬住了聲帶。窗外蟬鳴陡然尖銳起來。
嫡姐云紋錦緞的袖口拂過案幾，我慌忙抬手遮擋銀針，指尖碰到她腕間溫?zé)岬募∧w。
她今日熏的是西府海棠香，
可那甜膩里分明混著烏沉香——那是詔獄審訊時才用的遮血腥氣的香料。
"妹妹又在擺弄這些瓶瓶罐罐。"嫡姐笑吟吟地抽回手，石榴紅護(hù)甲擦著我耳畔劃過，
"聽聞太子殿下贊你煮的酸梅湯最是解暑？"銅漏滴答聲里，我數(shù)著她腕間金鐲撞擊的次數(shù)。
三長兩短，這是要我去后院梧桐樹下的暗號。后頸忽地沁出冷汗，方才碰到她手腕時，
我分明瞥見一抹青鱗紋在羅紗下若隱若現(xiàn)——那是前朝余孽才有的逆鱗刺青。
戌時的梆子聲穿透雨幕，我攥著浣衣杵的手心黏膩不堪。銅盆擺在井臺邊沿，
水滴順著盆沿砸在青石板上。咚、咚咚，杵頭敲擊聲混著雨聲，
像極了那日在地牢聽見的刑訊聲。暗格里阿娘留下的《毒經(jīng)》突然浮現(xiàn)腦海："九重鴆，
遇金則藍(lán)，遇血則紫......""小主當(dāng)心！"掃灑宮女驚叫傳來，我踉蹌著后退半步。
半盆泛著腥氣的浣衣水潑在禁步上，羊脂玉墜子頃刻被血珀珠浸染成暗紅色。
那串禁步是今晨皇后剛賞的，血珀珠里細(xì)如發(fā)絲的紋路突然開始詭異地游走。更鼓聲里，
我盯著銅鏡中脖頸處的紅痕。白日里嫡姐的護(hù)甲劃過時，
我分明聽見她說："六皇子最愛飲你調(diào)的玫瑰露。"可六皇子三日前就因心悸之癥閉門不出，
御藥房案頭還擺著他未喝完的......玫瑰露。第4章 信物殺機(jī)"小主，
這簪子當(dāng)真要戴去御前？"錦瑟捧著鎏金妝奩的手指發(fā)顫，銅鏡里映出她蒼白的臉，
"您看這鳳凰眼珠里滲的血絲......"我捻起那支點翠銜珠鳳簪，
琉璃燈下嵌著的紅寶石突然"咔"地裂開細(xì)紋。喉間漫起鐵銹味，
二十年前娘親咽氣時攥著我手腕的觸感猝然復(fù)蘇，就像此刻碎玉劃破掌心般刺痛。
"當(dāng)年掖庭令說娘娘是失足落井，"我用絹帕裹住滲血的寶石，指腹摩挲到內(nèi)壁凹凸的紋路，
"可若是有人連鳳簪都要做手腳......"金屬斷裂聲伴著絹帛碎片簌簌落下，
染血的簪管內(nèi)竟蜷著半截泛黃的素縞。窗外雷聲碾過琉璃瓦，我踉蹌著撲到燭臺前。
帛布上歪斜的墨跡被血漬浸透，是娘親臨摹了千百遍的《璇璣圖》針法——"七月十五子時，
慎刑司掌事張德海，鴆酒......"喉頭驟然腥甜，
絹帕上咳出的血珠正正滴在"張德海"三個字上。"小主！"錦瑟攙住我搖搖欲墜的身子，
"太醫(yī)說您這心悸之癥最忌悲慟......"我攥著血書抵在心口，
銅鏡里映出脖頸間青紫的指痕。二十年前那個雨夜，
娘親將我塞進(jìn)枯井時脖頸間也有這樣的瘀痕。井口晃動的燈籠映出張德海陰鷙的臉，
他繡著蟒紋的靴尖碾過娘親散落的玉簪。"去取那套霽藍(lán)釉茶具。"我將血書塞進(jìn)貼身小衣，
指尖觸到腰間暗藏的銀針，"今日奉茶，該用永和十二年御賜的那套。
"鎏金熏籠騰起的龍涎香裹著窒息感撲面而來。我垂首跪在蟠龍紋地磚上，
青瓷盞中的茶湯隨著手腕輕顫泛起漣漪。玄色龍紋袍角掃過眼前時，
我故意將茶托往左偏了半寸。"當(dāng)啷——"滾燙的茶湯潑在明黃衣袖上，
我慌忙去擦?xí)r袖口滑落半寸。皇帝攥住我手腕的力道驟然收緊，
他拇指正正按在我腕間那點朱砂痣上，眼底翻涌的暗色比雷云更駭人。
"這胎記......"他嗓音裹著冰碴，另一只手撫上我頸間淤痕，"怎么來的？
"殿外驚雷劈裂云層，我抬眸撞進(jìn)他翻涌著殺意的瞳孔："回陛下，
是......是幼時頑皮磕碰所致。"喉間銀針隨著吞咽刺破軟肉，痛楚逼得眼眶泛紅，
"奴婢該死，污了陛下龍袍。"他忽然松手輕笑，玉扳指劃過我滲血的嘴角："像，太像了。
"指腹殘留的墨香混著焦糊味鉆入鼻腔，
是娘親最擅長的松煙墨混著......密信焚燒的氣息？
我伏在地上盯著他袖口焦黃的邊角，想起昨夜在御膳房瞥見的灰燼。
當(dāng)值太監(jiān)說陛下寅時焚了三封八百里加急，其中一片未燃盡的殘頁上，
隱約可見"北疆張氏"與"謀逆"字樣。"去太醫(yī)院領(lǐng)些玉容膏。"龍涎香驟然逼近，
他掌心覆上我后頸的力道曖昧又危險，"三日后秋狝，朕要見你穿騎裝的模樣。
"暮色漫過朱墻時，我倚在鳳儀宮殘破的廊柱下。掌心攥著的銀針已淬過孔雀膽，
腕間朱砂痣在月光下紅得妖異。檐角銅鈴忽地亂響，陰影里轉(zhuǎn)出張德海佝僂的身影。
"姑娘這胎記，倒讓老奴想起位故人。"他枯枝般的手指捏著個青瓷瓶，
年嫻妃娘娘最愛用西域進(jìn)貢的孔雀膽?zhàn)B蠱......"我反手將銀針刺入他曲池穴的瞬間，
太醫(yī)院方向突然傳來喧嘩。錦瑟跌跌撞撞沖進(jìn)月洞門，發(fā)間簪著的白絹浸著血："小主快逃！
陳太醫(yī)診出您脈象有蠱蟲痕跡，禁軍已經(jīng)......"話音未落，
羽林衛(wèi)的火把已吞沒殘破的宮墻。我攥緊簪管里最后一枚銀針，
望著黑云中時隱時現(xiàn)的血月輕笑出聲。二十年的棋局終于走到這一步，
只是不知執(zhí)棋的究竟是我，還是那個在御書房焚密信的人？
第5章 寒衣烙痕火舌舔上祭天臺的剎那，我聽到身側(cè)禮官倒吸冷氣的聲音。
青煙卷著火星子直沖天際，十二丈高的沉香木堆里傳來玉器碎裂的脆響。"攔住他！
"觀禮席爆出刺耳的驚叫。我早已翻過朱漆圍欄，麻布下擺沾著硫磺粉在熱浪里翻飛。
燙得發(fā)紅的青銅鼎擦過膝蓋，指尖觸到焦黑祭品里那抹冰涼時，
整個右肩突然傳來烙鐵灼肉般的劇痛。"咳咳...瘋子！
"被濃煙嗆得睜不開眼的司禮監(jiān)太監(jiān)撲過來搶我懷中的玉璽，我弓身避開，
后背重重撞在灼燙的銅柱上。掌心里蟠龍紋路正在滲血，
可最疼的卻是鎖骨下方——那道月牙狀的舊疤像被磁石吸住的刀刃，拼命要掙出血肉。
跌跌撞撞退到陰影處時，斜里伸來一只手。裴九玄的銀絲軟甲泛著冷光，
他指尖正壓在我鎖骨凸起處："原來藏在這兒。"我猛地?fù)]開他，
碎瓷片從散亂的鬢發(fā)間簌簌掉落。祭天臺下傳來潮水般的騷動，
火場外金吾衛(wèi)的刀鞘碰撞聲越來越近。裴九玄卻像嗅到血腥的狼，
忽然扯開我浸透汗水的衣領(lǐng)。"你做什么！"我揚(yáng)手要扇他耳光，
卻被他攥住手腕按在滾燙的地磚上。他指腹碾過那道泛紅的疤痕，
眼底騰起幽暗的火："十年前東宮走水那晚，你在哪里？"心跳漏了半拍，
我瞪著他近在咫尺的喉結(jié)，忽然發(fā)現(xiàn)那里有道相似的淡紅印記。像是感應(yīng)到什么，
鎖骨下的疤痕突然針刺般抽搐起來，疼得我眼前炸開細(xì)碎金星。"放開她！
"沈翊的怒喝破空而來，玄鐵劍劈開濃煙。裴九玄輕笑著松手后退，
在我踉蹌起身時突然貼近耳畔："鳳梧宮暗閣第三層，有你想看的東西。"當(dāng)夜子時，
我摸到鳳梧宮西配殿的暗門。霉味混著龍涎香撲面而來，積灰的紫檀架上堆滿畫軸。
指尖拂過最上層那卷泛黃的帛畫時，后頸突然竄起寒栗——畫中女子云鬢高綰，
左耳卻空蕩蕩地缺了明月珰。"這是永和三年入選的宗室貴女畫像。
"沈翊舉著燭臺出現(xiàn)在身后，火苗在他眼瞳里跳動，"禮部說當(dāng)年歸檔時漏了兩卷，
沒想到..."我盯著畫中人與我有七分相似的面容，袖中五指深深掐進(jìn)掌心。
畫軸末端朱砂批注的"琮"字洇開暗紅，像極了白日祭臺上滴落的血。窗外傳來更鼓聲時，
我摸到左耳垂那顆從小戴到大的明月珰，冰得徹骨。
第6章 雙生抉擇指尖觸到鳳印青玉底座的剎那，我整個人像被毒蝎蟄了似的彈開。
掌紋處泛出詭異的紅疹，而供桌上生母的沉香木牌位正滲出墨綠色黏液，
在燭光里嘶嘶冒著白煙。"嬤嬤，掌燈！"我抓過銅剪挑開牌位暗格，
腐臭味混著龍涎香沖得人作嘔。借著忽明忽暗的燭火，我看見夾層里蜷縮著團(tuán)烏黑的絮狀物，
像具風(fēng)干的嬰尸。靈堂外突然傳來環(huán)佩聲響，我抓起素帕裹住鳳印塞進(jìn)袖中。
銅鏡里映出繼后那張保養(yǎng)得宜的臉，
鬢邊金步搖隨著她抬手的動作輕晃："本宮聽聞長公主在為先淑妃守夜？""母后漏夜前來，
是要替父皇盡未亡人之誼？"我跪坐在蒲團(tuán)上，指腹摩挲著袖中硬物。
牌位底部的相思子粉末正順著供桌紋路，在青磚上匯成扭曲的"鴆"字。
她染著蔻丹的指甲劃過我的孝衣，突然發(fā)力扯開我腰間系帶。雪色麻布散開的瞬間，
我反手鉗住她手腕，藏在袖袋里的鳳印"當(dāng)啷"墜地，在青磚上激出圈水波紋。
"這是......"繼后瞳孔驟縮，鑲寶石的護(hù)甲深深掐進(jìn)我皮肉。
門外驟然響起三更梆子，我借著她的力道翻身躍起，孝衣下擺掃翻長明燈。
火星濺在潑了桐油的帷幔上，頃刻燎起半人高的火舌?；靵y中有人從背后扣住我咽喉，
我抓起案上冷茶潑向身后。茶湯觸到鳳印水紋的剎那，鎏金云紋竟浮出暗紅色詔書字跡。
瀕死的窒息感里，
我聽見自己喉骨咯咯作響："原來......遺詔在母后手里......""殿下！
"染血的浣衣杵破窗而入，玉茗滿臉是血地撞開桎梏。我抓起那根沾著皂角味的木杵，
在侍衛(wèi)圍堵中沖向太廟方向。宮道石板縫隙里的青苔被月光照得發(fā)亮，像無數(shù)雙窺探的眼睛。
登聞鼓前的守衛(wèi)橫刀阻攔時，我摸到杵身凸起的蓮花紋。
腦中突然閃過兒時畫面——母妃總愛用這紋樣的銀簪替我綰發(fā)。當(dāng)木杵砸向鼓面時，
二十四年未響的龍皮鼓震顫著發(fā)出悲鳴，鼓身暗格突然迸射出水光，
將先帝遺詔的朱砂字映在宮墻上。"奉天承運(yùn)皇帝，
詔曰......"我讀著逐漸顯現(xiàn)的篆文，指尖深深摳進(jìn)木杵裂開的豁口。
鼓面水紋里浮出半塊殘缺玉玨，與鳳印缺口嚴(yán)絲合縫地咬合。追兵的火把已逼近十丈開外，
我望著太廟飛檐上搖晃的銅鈴，突然想起母妃臨終前塞給我的那包桂花糖。
守衛(wèi)的刀鋒貼上后頸時，鼓面突然迸出刺目強(qiáng)光。玉茗嘶喊著撲過來，
我看見她胸口透出一截染血的劍尖。飛濺的溫?zé)嵋后w糊住眼睛的剎那，
遺詔最后一行字在波紋中顯現(xiàn)："......賜鴆酒者，當(dāng)誅九族。
"第7章 嗓音獻(xiàn)祭暗室燭火被門外灌進(jìn)的冷風(fēng)撕成碎片，我盯著銅鏡里母親顫抖的銀針，
喉結(jié)重重滾動。她沾著藥汁的指尖正按在我頸動脈上，薄繭硌得皮膚生疼。"阿娘，
當(dāng)真要毒啞我？"我聽見自己聲帶震動的氣流聲，像是最后掙扎的秋蟬。
母親手里三寸長的針尖突然戳進(jìn)喉骨，燒灼感順著喉管炸開。我猛然掐住楠木桌沿，
指甲縫里迸出木屑，鏡中倒映出她鬢角滑落的汗珠："顧家百代忠良，
斷不能讓你背上弒君罪名......"劇痛讓我眼前發(fā)黑，血沫涌出嘴角滴在血珀禁步上。
那串陪嫁首飾突然泛起妖異紅光，墜子里的金絲瘋狂扭動，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鉆進(jìn)我喉嚨。
母親手中的銀針"叮"地斷成兩截，我聽見自己發(fā)出破碎的氣音，
像生銹門軸被強(qiáng)行推開的嘶鳴。
"報應(yīng)......這竟是顧家女兒逃不掉的報應(yīng)......"母親踉蹌著扶住香案，
案頭供奉的先皇后畫像突然被穿堂風(fēng)掀起，露出夾層里發(fā)黃的書頁。我掙扎著伸手去夠，
暗室石門卻在此時轟然洞開。玄色龍紋袍角掃過青磚，帝王佩劍在地面拖出刺耳聲響。
我蜷在滿地碎瓷片中，看著那雙繡金線的皂靴停在血珀禁步前，
喉間毒血正順著禁步紋路汩汩流動。"原來顧家女兒都藏著這副勾魂嗓。"劍尖挑起我下頜，
宇文鐸眼中跳動著我看不懂的火焰。他靴底碾碎我掉落的銀耳鐺，碎玉迸濺時，
我忽然看清他腰間新佩的羊脂玉墜——分明是雙魚銜尾的圖騰。
母親突然撲上來攥住我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jìn)我血肉："皇上明鑒！這丫頭突發(fā)失心瘋，
老身正在......"她話音未落，宇文鐸的劍鞘已重重砸在她肩頭。
我聽見骨骼碎裂的脆響，喉嚨里卻再也發(fā)不出半個字。血珀禁步突然發(fā)出蜂鳴，
宇文鐸佩劍"滄啷"出鞘。劍鋒割破我頸側(cè)時，禁步中金絲驟然暴長，
纏住劍身發(fā)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暗室東南角的燭臺突然傾倒，露出墻壁上暗格，
泛著幽光的雙魚玉佩在塵土中若隱若現(xiàn)。"這是......"宇文鐸的劍尖頓在半空，
他伸手去抓玉佩的瞬間，我拼死撞向供奉著先皇后牌位的香爐。爐灰迷眼時，
母親塞進(jìn)我掌心的半頁殘紙被血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