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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安安沒想到這場雨來得這么急。
她走到山上時摔了好幾個跟頭,渾身狼狽。
但剛上山頂,她就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了。
季淮剛破產(chǎn)的時候,宋安安聽醫(yī)生說他精神狀態(tài)不是很好,長此以往會喪失求生的可能。
于是宋安安想方設(shè)法,為了讓他跟世間有點牽絆,甚至想到了每次上茶山的時候在荒地上種下一粒花種。
五年時間,一粒?;ǚN的種下,還真讓這片地多了不同的色彩。
那時候的季淮不愛理她,她下山后顧不上身體的疲憊,興奮地給他講哪支花開了。
跟他說等他身體好點,帶他去看那片她為他種下的花。
可是現(xiàn)在,傾盆的雨水下,宋安安看到那些花被連根拔起。
它們被丟在泥地里。
花枝折斷,花瓣零落。
明明這些天已經(jīng)受過很多苦,流過很多淚了。
可這一刻,在暴雨的掩蓋下,因為四周無人,宋安安終于壓抑不住哭出了聲。
為自己的心意錯付,也為自己不值。
朦朧中,宋安安恍惚間看到一個盒子。
她顫抖著手去摸,在觸摸到的下一刻,一道驚雷亮起。
她看清楚了那個盒子——是外婆的骨灰盒。
她親手下葬的外婆,不會忘記的。
打翻的盒子里,屬于外婆的部分已經(jīng)順著雨水融合進了土里。
宋安安張著嘴,顫抖著,卻半天吐不出一個音節(jié)。
人在巨大的絕望下好像會喪失一些能力。
她想哭,但是發(fā)不出聲,眼淚好像也流干了。
巨大的嗡鳴聲讓她忘記了自己該做什么,但是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恨意。
恨季淮,恨沈知雪,也恨自己。
季淮的無情,沈知雪的虛偽,自己的識人不清。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看到了山崖旁邊的那條小路,因為雨水的沖洗有些坍塌。
沒等她有所行動,身后突然響起了顫抖的聲音:
“你要干什么?快從那里下來?!?/p>
宋安安回頭看到了季淮。
他好像是慌忙趕上來的樣子,衣服褲腳上都是泥點。
如果放在從前,宋安安會以為他是擔心自己上來找自己。
但一次次被傷心后,宋安安已經(jīng)不再相信他。
見到季淮,她反而后退了一大步。
季淮瞳孔猛地一縮。
離開醫(yī)院后,他不知道為什么心臟狂跳不止。
冥冥之中的預(yù)感讓他覺得他得先找到宋安安。
山路本身崎嶇,因為雨水又滑,等他匆匆趕上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宋安安站在山崖邊。
“宋安安你先下來,那邊下雨很危險。”
季淮下意識地放緩了語氣,內(nèi)心心急如焚:
“我上來接你了,我?guī)慊厝??!?/p>
“你不喜歡沈知雪我們就不見她了,你不是說外婆讓你好好活著嗎?”
“等你把身體養(yǎng)好,你喜歡孩子,我們以后還會有孩子。”
如果是從前,宋安安聽到季淮這么說,或許還會有一絲觸動。
但現(xiàn)在宋安安只是嘲諷地勾起了唇角。
她站在那里,瘦弱得像被風一吹就能倒。
一聲不吭,像一尊人偶一樣。
季淮心底的不安愈發(fā)濃烈。
他顧不上別的,向宋安安那里狂奔過去。
可是他晚了一步。
在看到他的動作時,宋安安轉(zhuǎn)身當著他的面跳下了那個山崖!
背影決絕,全無留戀!
四周的空氣好像都凝固住了。
季淮有些不可置信,他的指尖撈到的只是空氣,連宋安安的一片衣角都沒觸碰到!
他想繼續(xù)上前,卻被身后的趙修齊死死拖住。
雨下得更大了,季淮怔愣地跪在原地,趙修齊慌張地打電話聯(lián)系救援。
可是山上本來就信號差,又下雨,他一連幾通都沒撥出去。
這也給了宋安安離開的時機。
那條山路被雨水沖刷,明天之后連腳印都不會存在。
宋安安在這里上下了五年,對于山路格外熟悉,她順著崖壁慢慢走著,頭頂卻不斷傳來季淮的呼喊聲和趙修齊的勸阻。
好像她的離開真的讓季淮很傷心。
可季淮愛演戲,又不是第一次騙她了。
從前她怕季淮傷心,可現(xiàn)在聽到那些哭喊只覺得惹人心煩。
她加快了腳下的動作,順著小路向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