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宋四海清楚王老太的死穴,當(dāng)即懟道:
“你敢揍我爹娘,我就敢去宋為民老丈人家鬧事。”
往日他不敢懟,是因為爹娘拎不清,處處向著幾個堂兄妹。
如今爹娘想開了,開始跟奶和大房、二房對著干了,那他再裝傻充愣,就不配當(dāng)?shù)锏膬鹤印?/p>
“你個癟犢子玩意,還敢威脅老娘,有種你出來,看老娘不把你的屎給打出來......”
王老太把畢生所學(xué)的臟話,全都用在了宋四海身上。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彼嗡暮N嬷?,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對這個奶奶,他不能說恨,但是絕對是討厭的。
她跟爹娘一樣,從小就偏寵幾個堂兄妹,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全都緊著他們。
而他們幾兄妹,總是會被選擇性遺忘。
他到現(xiàn)在都記得,小時候王老太經(jīng)常背著他們,把幾個堂兄妹叫進(jìn)房里,給他們分糖果和麻餅吃。
有一次被他撞了個正著,他推開房門,傻乎乎地走進(jìn)屋里,伸手問王老太要糖吃。
結(jié)果換了一個巴掌,外加一句咒罵:
“咋不饞死你!”
那天,他嘴巴被扇腫了。
娘知道后,心疼地給他沖了一杯白糖水,然后一個人躲在房里哭了許久。
打那之后,他再也沒有饞過王老太的任何東西。
“你個挨千刀的,還敢罵老娘是王八......”
王老太氣得直踹門。
宋四海憋著笑,打發(fā)宋五湖搬來一張桌子,抵在門口,然后轉(zhuǎn)身,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準(zhǔn)備上床睡覺。
“四哥,你就不怕爹娘一會兒回來揍你?”
隔著門縫,宋五湖看到王老太的臉,都被氣成了豬肝色,瞬間憂心不已。
“怕啥?”宋四海無所謂地挑了挑眉,“我這可是奉爹娘的旨意行事,他們沒道理揍我?!?/p>
宋五湖看了眼角落里,被捆住手腳的宋二河,心情十分復(fù)雜。
“二哥,你可別怪我,四哥說了,我們這是奉爹娘的旨意行事。
你要怪,就怪自己閑不住,不好好在家里享清福,非要去地里干活。”
宋二河腦瓜子嗡嗡的,這倆臭小子是真敢啊。
他不過是想去地里轉(zhuǎn)一圈,誰知道剛開口,就被這倆臭小子,當(dāng)成豬一樣捆了起來。
“趕緊把我放開!”
“五湖,別理他,快去看你的書去?!彼嗡暮7藗€身,很快便進(jìn)入了夢想。
......
距離永豐煤礦越近,沈秀珍的心情,越是忐忑。
她斜坐在自行車后座,緊緊摟著宋書林的腰,腦海里滿是上輩子,最后一次見大兒子的情景。
他躺在擔(dān)架上,渾身都是血,只一眼,她便暈了過去。
后來還是聽劉招娣說,孩子的腦袋都被砸變了形,腦漿跟豆腐腦似的,流了一地。
那之后好長一段時間,她做夢都是大兒子慘死的模樣。
她的大江,那么好一個孩子,怎么就會落得了那么一個慘死的下場?
想到這里,沈秀珍抬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嚇了宋書林一大跳。
他匆忙停下車子,回頭看沈秀珍。
“秀珍,你這是咋啦?”
“我可真該死??!是我害了大江?!鄙蛐阏湔f著,又抬起手給了自己一巴掌。
宋書林一手扶著車把,一手緊緊抓住她的手。
“秀珍,你別這樣,這輩子那些事情還沒有發(fā)生,咱們還有機(jī)會彌補(bǔ)幾個孩子,不是嗎?”
他安撫了好一陣,沈秀珍的情緒才穩(wěn)定下來。
上午十點多,夫妻倆終于到達(dá)永豐煤礦。
宋大江下了礦,門衛(wèi)讓他們在外面等著。
這一等,就是四個小時。
宋大江剛出礦,就聽一個即將下礦的老鄉(xiāng),說他爹娘來了。
他顧不得收拾自己,盯著一張黑黢黢的臉,就往門口跑。
“爹、娘,你們咋來了?”
看到熟悉的身影,宋大江又驚又喜。
“大江!”沈秀珍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喊了大兒子一聲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宋書林接過話茬,“來接你回家,你去收拾收拾行李,咱們現(xiàn)在就回家?!?/p>
“爹,是不是家里出啥事了?”宋大江表情嚴(yán)肅。
宋書林搖頭,“沒出事,家里都好著?!?/p>
宋大江不信,突然想到些什么,便說:“爹娘,你們是來要錢的吧?我工資還沒發(fā),等發(fā)了,我就托人捎回去?!?/p>
“不是,我們不要你的錢?!彼螘植恢涝撛趺锤鷥鹤咏忉?,求助地看向一旁淚眼汪汪的沈秀珍。
沈秀珍吸了吸鼻子,“大江,娘昨晚做夢,夢到煤礦塌了,你被壓在了下面......”
說著說著,沈秀珍又泣不成聲。
宋大江想拍拍老娘的后背,安慰安慰她老人家,可一伸手,才發(fā)現(xiàn)自己滿手臟污,只好收回手。
“娘,您都說了那是做夢,放心吧,不會有事的,我們煤礦安全得很,曹礦長還說我干得好,要給我漲工資呢。
估計要不了多久,咱家的饑荒就能全部還上,你和我爹也能輕松一些?!?/p>
宋大江呲著大白牙,笑得一臉憨厚。
“家里欠的饑荒,我和你爹會想辦法還上,你今天必須辭了這份工作,跟我們回家?!?/p>
見老娘語氣冷硬,宋大江慌了神,忙看向自家老爹。
“爹,您跟我娘說說,我要是沒了這份工作,咱家以后還咋生活?
為民結(jié)婚要用錢;耀中、大寶上學(xué)要用錢;還有紅霞和曉霞的彩禮錢,咋不咋的,也得兩三千塊。
您和我娘就算種一輩子的地,也攢不夠這么多錢??!”
宋書林在大兒子身上,看到了上輩子他和老伴兒的影子,心里瞬間升起一股苦澀。
兩三千哪夠啊,上輩子這些人從他們身上吸走了大幾百萬,就這還覺得不夠。
他強(qiáng)壓住心底的憤怒,淡聲說道:“聽你娘的!”
“可是......”
宋大江還想辯駁幾句,就被沈秀珍罵了回去。
“你是宋為民他爹,還是宋耀中、宋大寶他爹?人家自己爹都不管兒女的事,你一個當(dāng)堂兄的,還能越俎代庖?”
宋大江被罵了一個大紅臉,“娘,您今天這是咋了?”
就跟吃了炸藥似的,說話也難聽得很。
他之所以努力賺錢,不就是想為他們減輕一些負(fù)擔(dān)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