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星!你不是去學(xué)校嗎!你哪兒來的錢喝咖啡!"我媽的尖叫聲在咖啡館炸開時,
我手里的叉子正戳向那塊提拉米蘇。對面的少年剛才還在跟我打情罵俏。
這個被全校奉為學(xué)神的男生,在我最狼狽的時刻偏過頭。而門外,
四雙眼睛正死死盯著我們——我的父母,和顧逸辰的父母。
1我和顧逸辰認(rèn)識的時候是在初一,那時的我們還懵懵懂懂,
學(xué)習(xí)都很好;我們父母也是朋友,偶爾也會聚會。上了同一所高中后我變成了學(xué)渣,
他變成了學(xué)神。故事就從高中開始吧。高考倒計時300天。禮堂里悶得像個蒸籠,
校長的聲音又長又催眠。「哎,別找了,」旁邊的死黨周靜用胳膊肘捅了捅我,
「你家男神在第一排發(fā)光呢,隔著八百里都能被他閃瞎?!刮易焐险f著「胡說什么」,
眼睛卻不聽使喚,像裝了雷達(dá),自動在烏泱泱的人頭里搜索。找到了。
他穿著洗得發(fā)白的校服,站在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的隊列里,身形挺拔。像是后腦勺長了眼睛,
顧逸辰忽然毫無征兆地側(cè)過頭,目光像一枚精確制導(dǎo)的導(dǎo)彈,穿過嘈雜,精準(zhǔn)地落在我身上。
他極輕地?fù)P了下嘴角,一個只有我能看懂的弧度。那意思是:抓到你了。我心里一跳,
趕緊低下頭,臉頰卻燒了起來?!缚瓤龋 挂宦暣潭柠溈孙L(fēng)噪音,讓整個禮堂瞬間安靜。
周靜倒吸一口涼氣,壓著嗓子說:「完了,‘滅絕師太’來了。」班主任走上講臺,
鏡片后的眼神像兩把手術(shù)刀,一寸寸刮過臺下學(xué)生的臉?!赣行┤?,占著我們重點班的名額,
考出來的分?jǐn)?shù),簡直是把我們班的臉按在地上摩擦!我都替她臉紅!」
周圍的空氣瞬間凝固了,好幾道目光不約而同地朝我這個角落瞟過來,帶著幸災(zāi)樂禍和鄙夷。
我攥緊了校服的衣角,把頭埋得更低?!竸e往心里去,」周靜在我耳邊小聲安慰,
「她就愛搞這套殺雞儆猴?!刮覜]吭聲,只是用眼角的余光,
不受控制地瞥向第一排的那個方向?!肝铱浚怪莒o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驚訝地小聲說,
「你看顧逸辰的臉,黑得跟鍋底似的。他這是……為你抱不平?」
我看到他臉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眉頭緊鎖,看向講臺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沒有看我,可我知道,他在為我生氣。我們之間,隔著的不只是人群,
還有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他站在山巔,而我,正在被「滅絕師太」一腳踹下懸崖。
2第一次月考的成績,像一盆冰水,從公告欄前當(dāng)頭澆下。周靜拉著我的胳膊,
試圖把我拽走,「別看了,不就是個破分?jǐn)?shù)嘛,有什么好看的?!箍晌蚁癖会斣诹嗽兀?/p>
目光死死地黏在那張紅色的排名榜上。我的名字,孤零零地掛在最下面,
旁邊那個刺眼的兩位數(shù),像個笑話。「你看,又是她?!埂笖?shù)學(xué)29分?
她是怎么進(jìn)重點班的?」兩個路過的女生捂著嘴,自以為很小聲的議論清晰地鉆進(jìn)我耳朵里。
周靜的火氣「噌」一下就上來了,回頭瞪了她們一眼:「看什么看?沒見過美女啊?」
那兩個女生撇撇嘴,走遠(yuǎn)了。我胃里一陣翻滾,目光不受控制地往上爬,
越過一個又一個名字,最后停在榜首。顧逸辰。那三個字和他后面那個高得離譜的分?jǐn)?shù),
讓我心中的無奈又多了一分?!杆懔?,我們走吧?!刮医K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晚自習(xí),
教室里安靜得只剩下筆尖的沙沙聲。我盯著卷子上一道畫了半截的輔助線,腦子空空蕩蕩。
「喂,你發(fā)什么呆呢?」周靜用筆戳了戳我,「滅絕師太」可盯著這邊呢?!?/p>
我剛想應(yīng)付一句,一片陰影忽然籠罩了桌面。周圍瞬間安靜了一秒,
隨即響起更細(xì)碎的交頭接耳和倒吸涼氣的聲音。我僵硬地抬頭,撞進(jìn)顧逸辰沉靜的眼眸里。
他拉過旁邊周靜的空凳子,就那么自然地坐下了?!肝?、我靠……」周靜的嘴巴張成了O形,
難以置信地看著我倆。我緊張得手心冒汗,恨不得立刻鉆到桌子底下去。全班第一親自下凡,
給倒數(shù)第一開小灶,這算不算公開處刑的新花樣?他沒看我,
也沒提那個讓我無地自容的分?jǐn)?shù),只是用筆桿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我的卷子,
聲音很低:「這道題,卡住了?」我點點頭,又飛快地?fù)u搖頭,舌頭打了結(jié)似的。
他像是沒看到我的窘迫,拿過我的草稿紙,「思路錯了。你看,」他用他那支黑色的水筆,
重新畫了一個圖,手肘有意無意地立起來,剛好擋住了旁邊同學(xué)窺探的視線,
「把這個角換成α,再把這條線延長……」那些平時讓我頭疼欲裂的公式和定理,
從他嘴里說出來,像是被重新排列組合過,每個字都變得條理分明。「這里,
輔助線不能這么畫?!顾櫫讼旅?,語氣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跟你說過多少次了,
要大膽一點。」我的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這話太容易讓人誤會了。我偷偷抬眼,
看到他專注的側(cè)臉,晚自習(xí)的燈光在他發(fā)梢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連那微微蹙起的眉頭,
都顯得格外好看。心里那塊因為成績而凍得又冷又硬的地方,好像被這光照了一下,
開始慢慢融化。他講完,把卷子推回到我面前,「下一題,類似的,自己試試?!刮摇概丁?/p>
了一聲,低下頭,重新拿起筆。他沒有馬上離開,就那么靜靜地坐著,似乎在等我。
我能感覺到全班的目光都像探照燈一樣聚焦在我后背上。我深吸一口氣,學(xué)著他剛才的樣子,
畫出輔助線,套用公式。筆尖在紙上滑動,這一次,思路竟然前所未有的順暢。
等我解出答案,抬起頭時,他已經(jīng)不在了。周靜湊過來,壓低聲音,
一臉的驚魂未定:「祖宗,你什么時候跟學(xué)神勾搭上的?他剛剛那個樣子,
簡直像在……訓(xùn)自己家不爭氣的傻媳婦?!?第二次月考后的一個禮拜天,
我和顧逸辰約在離我家不遠(yuǎn)的一家咖啡廳聊聊天?!杆?,顧老師,現(xiàn)在承認(rèn)了吧?」
我用叉子尖小心翼翼地戳著面前的提拉米蘇,語氣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在你英明神武的指導(dǎo)下,我這塊朽木,也不是完全雕不了嘛?!埂膏牛?/p>
顧逸辰坐在我對面,閑適地靠著椅背,唇角噙著一抹淡笑,
目光落在我那張進(jìn)步了二十名的數(shù)學(xué)卷子上,「勉強(qiáng)從燒火柴,
進(jìn)化成了能搭個小板凳的水平?!埂肝?!」我不滿地抗議。他輕笑出聲,伸手過來,
自然地把我額前一縷不聽話的碎發(fā)撥到耳后,「這次的蛋糕獎勵你的。下次再進(jìn)步二十名,
帶你去吃更好的?!顾讣獾臏囟纫挥|即逝,我的臉頰卻有些發(fā)燙。
陽光透過咖啡館明凈的玻璃窗灑在我們之間,
空氣里浮動著咖啡豆的醇香和烤蛋糕的甜膩氣息,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實。
門口的風(fēng)鈴忽然「叮鈴」一聲脆響。一個我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帶著幾分熱絡(luò),
傳了過來:「哎呀,顧太太,就是這家,他們家的咖啡豆都是進(jìn)口的,環(huán)境不錯吧?」我媽?
我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顧逸辰臉上的笑意也在瞬間凝固,
他順著我的目光看向門口。門口站著四個人。我媽挽著我爸的胳膊,
滿臉堆笑地正對著顧逸辰的父母說著什么。我媽的視線在店里掃了一圈,然后,
精準(zhǔn)地落在了我們這一桌。她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府?dāng)啷——」
我手里的叉子脫手,掉在白色的瓷盤上,發(fā)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聲響,
在安靜的咖啡館里顯得格外突兀。周圍幾桌客人的目光齊刷刷地被吸引了過來?!噶謺孕?!」
我媽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八度,然后又捂了一下嘴。她甩開我爸,踩著高跟鞋,
三步并作兩步地沖了過來,那架勢像是要來抓賊?!改悴簧贤碜粤?xí),跑這兒來干什么!
你哪兒來的錢!」她一把攥住我的手腕,低聲呵斥。顧逸辰的媽媽也緩步走了過來,
她看了看我擠出一個微笑。然后說話了,帶著一股威懾力?!割櫼莩?,我記得你早上說,
你約了同學(xué)討論題目,就在這討論啊?!埂肝覀儭诡櫼莩絼傁腴_口?!赣懻擃}目?」
顧逸辰的母親臉色不太好,目光終于像刀子一樣掃過我,還有桌上那塊吃了一半的蛋糕,
「在咖啡館里,跟女同學(xué),討論題目?談戀愛高考之后再說,現(xiàn)在不許談戀愛?!?/p>
周圍傳來竊竊私語。我的臉燒得厲害,恨不得立刻從這個世界上消失?!缸撸「一丶?!
臉都讓你丟盡了!」我媽不由分說地拽著我往外拖,我踉踉蹌蹌,像個被提審的犯人。
混亂中,我下意識地回頭。顧逸辰被他父親按著肩膀,但依舊站得筆直。他緊緊抿著唇,
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弧線。他迎上他母親冰冷的目光,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擲地有聲。
「媽,這件事跟她沒關(guān)系?!鼓请p總是沉靜如水的眼睛里,第一次燃起了毫不掩飾的,
像是被觸碰了逆鱗的怒火。4那場咖啡館的風(fēng)暴過后,我媽的咆哮聲在我耳邊回響了一整夜。
「林曉星,手機(jī)給我!」她一把奪過我的手機(jī),狠狠摔在沙發(fā)上,「從今天起,
你的零花錢一分都沒有了!你還想不想高考了?跟顧逸辰?你看看人家什么成績,
你什么成績?你配嗎?我這張老臉都讓你給丟盡了!」我爸在一旁嘆氣,
拉住我媽:「少說兩句?!埂肝疑僬f?」我媽的聲音更尖利了,「再不說,她就要上天了!
從今天開始,學(xué)校和家,兩點一線,敢在外面多待一分鐘,我打斷你的腿!」從那天起,
我成了被嚴(yán)密監(jiān)控的囚犯。課間,我最好的朋友周婧湊過來,壓低了聲音:「曉星,
你臉色好差。你媽真讓你閉關(guān)了?」我無力地點點頭。「哎,我跟你說,
我剛才去辦公室交作業(yè),」周婧神神秘秘地四下看了看,「聽到老班在跟隔壁班主任說,
要重點盯防幾個‘有早戀傾向’的學(xué)生,我看他那眼神,八成就有你跟……咳,學(xué)神?!?/p>
我沒搭理她,只是下意識地朝走廊盡頭望去。周婧用手肘碰了碰我,努了努嘴:「你看,
又在那兒站著呢。跟個望妻石似的,每天準(zhǔn)時準(zhǔn)點?!棺呃缺M頭的欄桿旁,顧逸辰靠在那里,
手里拿本書,目光卻越過喧鬧的人群,精準(zhǔn)的鎖定我。班主任巡視的腳步聲傳來,
我飛快地收回視線,不敢再看。壓抑快要將我吞沒,直到那天下午的數(shù)學(xué)課,我翻開練習(xí)冊,
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小紙條掉了出來。是顧逸辰的字,干凈利落?!竸e難過。
把心思多放在學(xué)習(xí)上?!咕瓦@樣我們開始了地下黨般的紙條傳情。
他總能找到神出鬼沒的渠道,有時是夾在作業(yè)本里,有時是藏在我桌肚最深處的舊書里。
可我的成績,還是不可避免地滑落了。月考成績單發(fā)下來,數(shù)學(xué)老師拿著成績單走進(jìn)教室,
臉色鐵青?!赣腥诉M(jìn)步很大,但也有人退步得不像話!林曉星!站起來!」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我?!改憧纯茨氵@個分?jǐn)?shù)!上課都在想什么呢?離高考還有幾天了?
你要是現(xiàn)在就想放棄,趁早說!」周婧在下面悄悄拉我的衣角:「別聽他的,老張就是嘴碎。
」我攥著卷子,揉搓著卷角,低聲說:「他說得對?!鼓翘斓耐碜粤?xí),我把頭埋在書本里,
第一次沒有給他寫紙條。周圍都是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我卻一個字也看不進(jìn)去。
下課鈴響時,一本攤開的筆記本被輕輕推到了我的面前。上面用黑色水筆寫著一行字,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用力。「抬頭,林曉星?!刮姨鹧郏瑢ι纤麖那芭抛晦D(zhuǎn)過來的目光。
筆記本上,他又寫了一句。「加油,別氣餒!我會陪著你!」5高考百日誓師大會,
操場上人頭攢動。「決戰(zhàn)百日,再創(chuàng)輝煌」的橫幅,像血一樣刺眼。
校長和主任的講話冗長又乏味,我低著頭,只想這場鬧劇快點結(jié)束。
直到廣播里念出那個名字:「下面,有請學(xué)生代表,顧逸辰同學(xué)發(fā)言?!拐麄€操場瞬間安靜。
我下意識的抬頭。他穿著最簡單的藍(lán)白校服,走上主席臺。光落在他身上,
像是為他鍍上了一層金邊,像個小太陽。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fēng)傳遍整個操場,冷靜又篤定。
講的是奮斗,是未來,是屬于他那樣天之驕子的康莊大道。我站在人群里,
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聽著另一個世界的聲音。周圍是雷鳴般的掌聲。
就在我以為一切要結(jié)束時,他的語調(diào)忽然一轉(zhuǎn),放輕了些?!肝抑?,臺下有很多人,
此刻正感到迷茫和無力。」我的心猛地收縮一下。「你們可能覺得自己像一顆黯淡的星星,
被困在漆黑的夜里,看不見光?!顾哪抗?,穿越了上千人,精準(zhǔn)地落在了我所在的方向。
「但我想對那個人說?!鼓且豢?,全世界的喧囂都消失了?!肝磥淼墓獠粫摺!?/p>
「它會一直在約好的終點,等你?!篃釡I瞬間涌出眼眶,視線一片模糊。
周圍的同學(xué)在為他演講的結(jié)尾鼓掌,為他口中的「夢想」歡呼。只有我知道,那最后幾句話,
是說給我聽的。是顧逸辰,當(dāng)著全校師生的面,給了我一個最隱秘的承諾。
6誓師大會的激動勁兒還沒過,一盆冷水就兜頭澆下。
班主任拿著一疊《模擬志愿填報指導(dǎo)表》,唾沫橫飛地敲著講臺:「都給我打起十二分精神!
這張表,就是高考的預(yù)演!你們現(xiàn)在寫的每一個字,
都可能決定未來四年是在一線城市指點江山,還是在十八線小城望天興嘆!」周圍一片寂靜,
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顧逸辰的背挺得筆直,他幾乎沒有思考,筆尖在「第一志愿」
那欄,行云流水地寫下「京大,計算機(jī)科學(xué)」。寫完,他側(cè)過頭,沖我挑了挑眉,
嘴唇無聲地動了動。「等你?!刮依仟N地避開他的視線,死死盯著自己手里的表格。
全是本地的二本院校。晚自習(xí)后,他不由分說地拉著我,走到了操場無人的角落。夜風(fēng)習(xí)習(xí),
他身上的皂角清香混著晚風(fēng),往我鼻子里鉆。「我下午查過了,」他的聲音里跳動著星光,
興奮難抑,「京大附近有幾所不錯的學(xué)校,理工大學(xué)的英語專業(yè),錄取分?jǐn)?shù)線不算離譜,
你的英語底子好,我們最后沖刺一下,很有希望。就算不行,還有江城大學(xué),離得也不遠(yuǎn),
我們周末……」他滔滔不絕地規(guī)劃著我們的未來,藍(lán)圖清晰,仿佛只要他開口,
世界就會為我們讓路?!割櫼莩健!刮逸p聲打斷他。他停下來,
興奮的勁兒還沒散去:「怎么了?」「我的模擬考成績,380分?!?/p>
我平靜地報出一個數(shù)字,然后將那張寫滿本地二本院校的草稿紙,遞到了他面前。
他臉上的笑容,一寸一寸地凝固,像一尊瞬間被冰封的雕塑??諝獍察o得可怕,
只剩下遠(yuǎn)處隱約的蟬鳴。他低頭看著那張紙,又抬頭看看我,眼里的光徹底熄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混雜著錯愕和煩躁的情緒?!笧槭裁矗俊顾K于開口,
聲音干澀,「我每晚給你劃的重點,你不是都記了嗎?上次的卷子,
你錯的題型我都給你講了三遍了……為什么,還差這么多?」他的語氣雖然不是質(zhì)問,
但是都戳到了我最敏感的神經(jīng)。我再也忍不住了,使勁拍打草地,
積攢了許久的委屈和難堪在此刻決堤?!改悄氵€想我怎么樣?」我猛地抬起頭「我是笨,
我腦子沒你轉(zhuǎn)得快!我就是個廢物,行了嗎?」話一出口,我們都愣住了。他張了張嘴,
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主席臺上那句「我等你」,言猶在耳,此刻聽起來,
卻像一個天大的笑話。7和顧逸辰大吵一架后,我拖著沉重的雙腿往家走。
他的那句「為什么,還差這么多?」像個魔咒,在我腦子里單曲循環(huán)。剛擰開家門,
我媽就從客廳里探出頭,手里還揮舞著一根雞毛撣子?!富貋砹??今天怎么這么晚?
看你這臉色,跟別人欠了你八百萬似的?!刮覜]力氣回話,換了鞋就想溜進(jìn)房間?!赴?,
等等,」我媽叫住我,從一堆水電費單里抽出一件東西,遞到我面前,「你的信。
什么南城美術(shù)學(xué)院寄來的,你又在網(wǎng)上亂買什么東西了?別是騙子?!?/p>
我看到上面印著的「南城美術(shù)學(xué)院」幾個字時,渾身一激靈。我一把從她手里奪過信,
動作快得像個小偷?!覆皇牵刮液貞?yīng)了一聲,轉(zhuǎn)身就沖進(jìn)了房間,砰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這孩子,吃槍藥了……」我媽的抱怨被隔絕在門外。我背靠著門板,心臟狂跳,
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三個月前,那個數(shù)學(xué)只考了80分的下午,我哭著跑進(jìn)網(wǎng)吧,
胡亂填報的特招申請,我以為早就石沉大海了。我顫抖地撕開封口,
一張折疊的紅色邀請函滑了出來。「林曉星同學(xué),恭喜你通過我院美術(shù)專業(yè)特招考核……」
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我舉著雙手往床上一倒,就這么靜靜的聽窗外樹葉的沙沙聲。
不用再對著那些天書般的公式發(fā)呆,不用再因為那可憐的三百多分在顧逸辰面前抬不起頭。
我有些欣喜,我有另一條路可以走了。當(dāng)我下意識地抬頭,看向書桌時,
我的心不禁又有些難過。那里是一本被翻爛了的數(shù)學(xué)題集,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顧逸辰的字跡,
他用不同顏色的筆,為我標(biāo)注了每一種題型的解法和易錯點。旁邊,還壓著一張便利貼,
是他龍飛鳳舞的字跡:「這幾頁看完,明天檢查?!顾麨槲乙?guī)劃的京大旁邊的學(xué)校,
我們周末約會的藍(lán)圖……我只想了幾秒,就走到書桌前,拉開最底下的抽屜,
將那份通知書塞進(jìn)最深的角落,用一摞厚厚的五三模擬題死死壓住。這個秘密,
誰都不能知道。尤其是顧逸辰。我繼續(xù)翻開那本數(shù)學(xué)題集,可盯著上面的函數(shù)和幾何圖形,
看了半天,眼前浮現(xiàn)的,卻全都是「南城美術(shù)學(xué)院」那幾個字。
8高考最后一場結(jié)束的鈴聲像一道赦令,整棟教學(xué)樓瞬間沸騰。返校那天,校門口人聲鼎沸,
全是劫后余生的狂歡。顧逸辰就站在那棵最大的梧桐樹下,白襯衫被夕陽染上了一層金邊。
他一眼就捕捉到了我,嘴角立刻揚起,穿過擁抱哭泣的人群,徑直向我走來?!缸撸?/p>
他不由分說地攥住我的手腕,掌心溫?zé)嵊辛?,「去老地方,對答案。?/p>
他的聲音里是藏不住的興奮和篤定,仿佛已經(jīng)握住了我們共同的未來。我被他拖著,
腳步虛浮,像個即將被宣判的囚徒。還是那家奶茶店,冷氣開得很足。
顧逸辰從書包里拿出打印好的標(biāo)準(zhǔn)答案,像攤開一張藏寶圖?!竵?,先看數(shù)學(xué),
你最有進(jìn)步的一科。」他用筆尖點了點卷子,眼里的笑意幾乎要溢出來,
「最后一題你肯定做出來了吧?我們練過三遍的?!刮衣暼缥孟墸骸浮瓡r間不夠,
我沒寫完?!顾樕系男θ萁┝艘幌?,但很快恢復(fù)如常,語氣輕松地打著圓場:「沒事,
那題分值大,但難度也高,我們看前面的。」「選擇題第五題。」「我選的B。」「是C,」
他皺了皺眉……對話在一種詭異的氛圍里進(jìn)行著。他每報出一個正確答案,
就像一顆石子投入湖中。而我的回答,則是一次次讓他期待的漣漪歸于死寂。他手里的紅筆,
在我的草稿紙上劃下一個又一個刺眼的叉。漸漸地,他不再問我,
只是沉默地在自己的答案上一路畫下完美的勾。冷飲杯壁上凝結(jié)的水珠順著我的指尖滑落,
冰得我一哆嗦?!负昧?,」顧逸辰終于放下了筆,長舒一口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喜悅,
「我的分……穩(wěn)了。」他轉(zhuǎn)過頭,滿是期待的看著我:「你的呢?快,算算你的總分,
我看看離我們計劃的目標(biāo)差多少。」他理所當(dāng)然地伸手,想拿我那張寫滿紅叉的草稿紙。
我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猛地將草稿紙按在手下?!竸e看了?!刮也铧c哭出來?!冈趺戳耍?/p>
」他有些不解,但還是放柔了聲音,像在哄一個鬧脾氣的孩子,「考得不理想?沒關(guān)系,
你忘了我們的B計劃嗎?江城大學(xué),按照你二模的成績,綽綽有余。
我連他們學(xué)校的地圖和食堂的招牌菜都查好了。」我的沉默,終于讓他察覺到了不對勁。
「曉星?」他停止了暢想,語氣里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怎么不說話?」